就算苏澜不说完，顾靳言也知道她想说什么。
而且她是对的，或许成王现在正在猜是谁暗地里绊了他，顾靳言？敏仁？盛王？
他看得不真切，但是并不参与其中的顾靳言，作为旁观者倒是看得真切。
此事若是敏仁做的，那她装作无事为苏澜的家人办接风宴还带着苏澜去接人的行为就太奇怪了。
除去他自己，那便指向一个人——随太后乘船归来的盛王。
也正是如此，顾靳言昨晚旁观那一场戏时，只是觉得讽刺罢，就像苏澜说的，他们顾家人就爱养蛊，要让子孙相互厮杀，从中培养出一个真正的帝王，无情帝王。
上一批斗出来的人便高高坐在上面，等着新胜出的把他拉下来，面对溅出来的血也只是觉得“正常”，见着在旁边犹豫的，他会使手段让其恼怒让其发疯，自然而然地也就斗作一团了。
倒像是在斗蛐蛐。
但是苏澜告诉他什么才叫正常，什么才叫家人，什么才叫日子。
解除了南码头的禁令，京城内依旧在戒严，每晚宵禁过后，顾靳言都会来苏澜这里吃点宵夜，逗一逗小宝。
这天，顾靳言在收到一封由宋平送来的密函之后，便起身要走，走之前嘱咐苏澜道：“近两日你们少出门，多买些吃食备着，大门都要关好。”
他说得风轻云淡的，苏澜却听出了一些风雨欲来的意味，点头应下了：“那你答应我，等夏至了，你要陪我回青州城参加婚宴。”
“好。”
得到了承诺，苏澜的心里也没有多轻松，那密函上的信息她也看到了——成王在城外集结私兵四万有余。
很明显，成王这是憋不住，准备逼宫了。
苏澜只觉得他性子太急躁了，不过是盛王回来后给了他一个下马威。
有时，见苏澜对这些感兴趣，顾靳言也会跟她聊两句，所以，她知道最近朝堂上成王的局势不太好，之前很多隐约支持他甚至明着赞赏他的朝臣都开始跟他撇清关系，有一些还开始跟盛王走得很近。
只能说，盛王回京时南码头这一计的确实用得不错，从皇上和太后的态度上、治下能力上和民间形象上，单方面一次性打击，事后也没少在京城夸大南码头的惨状。
而成王只能在自己的屋里无能狂怒。
但是这些在苏澜这里看来，都是可以用时间和其他手段追上去的，舆论嘛，现世控评的那一套用上去。
而且好像成王的母妃是白家的，正是现在全力镇守西北羌族的白家军，连他的胞弟七皇子越王现在也正在那边死守边疆。
所以成王的母族作为现在武官里为二的镇国级别的大世家，丢了几个墙头草也没什么，等他禁足结束，再做几件事不就又回来了。
但是，顾靳言没有跟苏澜说的是，自从京城禁言之后，之前暗中支持着成王的西域暗线都不敢贸然行动了，加上他利用城防军和玄阁在这两月里已经端掉了他们好多个窝点了。
在成王府周围更是布下了密不透风的暗网，联系不到人的成王又被禁足了，按照他以前那耐性，肯定会受不了的。
这便是顾靳言的目的，他就是需要成王受不了。
逐渐开始实施这个计划是从一月前，那时城防军在城西的香楼抓到了一个西域香料商，城防军一番审讯他也什么都不交待，认死了是他们抓错人了。
但是当顾靳言出现的时候，他突然激动了起来，大喊顾靳言是羌族遗落在他国的小狼崽。
狼，羌族大汗的代表，说他是羌族的小狼崽的话，意思就很明显了。
在西北羌族的嘴里，他的生母一早就跟当时羌族的二皇子顿珠在容家还镇守西北边疆的时候私定终身了，是老狐狸对她一见倾心，随后强行将她纳入宫中。
而当时，容妃就已经有了身孕，那孩子就是顾靳言。
顾靳言自然知道羌族人之言不可尽信，但这与吴镇说的某些地方又能对上。
把人交给刑阁的人审讯之后，顾靳言就开始对成王动手了。
因为他知道，老狐狸不希望他了解这些那他怎么查都不到，有些事情不让他从别人那里知道，那就他自己来说罢。
“什么？你说明王是你们大汗的血脉？”苏平生冒着戒严的风险，还是借着斗香的由头，在三楼厢房里跟西域人见了面。
可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告知这么大一个秘密。
对面的长胡子压压手示意苏平生不要这么激动，环顾四周后，小声道：“你把这件事告诉明王殿下，就说我们羌族会鼎力支持狼崽子称王，到时候中原西域都是我们羌族的天下！”
那成王殿下呢？苏平生刚想问出口便反应过来，他们这是要放弃成王殿下了。
他也知道，这群西域人如今就是怕了京城的戒严，而自己算是他们能接触到的唯一的汉人了，多半是没办法了，才会冒着危险找上他。
见苏平生不说话，对面的人以为他害怕了，便一拍胸脯道：“你们商人就是胆小，这件事办成了，你想要钱、女人还是地位？只要你说都给你！”
不得不说，长胡子开出的条件确实让苏平生很是心动，但是他身为中原人有中原人的骄傲，也知道他西域人可以合作利用之，但是要帮他们夺本国的江山俯首称臣之，是不可能的。
但是如果自己可以利用一下，劝成王赌一把，或许还能搏一搏。
苏平生又跟对方斡旋了一盏茶的时间，走到窗边给隔壁等着的江梅悦发了个信号，不一会儿，小厮就来敲门找他说是江梅悦落红了。
“抱歉，贱内身子要紧，我会尽快给你答复。”苏平生走出去，将正在假装痛呼的江梅悦抱起，急匆匆地下楼。
那长胡子见那女子脸色煞白，裙角确实有血迹，也没察觉什么异常，谁曾想，苏平生前脚刚走，在周边巡逻的城防军就把即将走出香楼的他给抓了起来。
而远处的马车上，亲眼看到人被抓走了，苏平生才松了一口气。
羌族那边能拖便拖，他得想办法给给在禁足中的成王递消息，此事若是能成，那自己便真的能成为心腹，或许一举封侯拜相也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