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之前在青州城找问账人看房屋租赁信息的经验,苏澜这回也是,先是一路打听到了北落镇的问账人,也确实是个小镇,做这个行当的也仅有一位,不过也算给苏澜省事了。
顺着他们给指的路,在一个幽暗的小巷子里找到了挂了问账二字牌子的店面。
还未走近,一盆脏水从隔壁门后撒出来,要不是顾靳言反应快,将苏澜拦住了,恐怕就被淋到了。
“你惯喜欢去柳巷找你的春红柳绿,那你就去,我就等看你迟早有一日要烂裤裆!”门被人大力大开,一个头发糟乱的中年男人佝偻着身子从里面跳出来,面上还贴了一张狗皮膏药。
在他出来的那一刻,木门又被里面的人给拉上了,一点辩解开口的机会都不给。
“翠芽!你听我解释呀!”男子怀中还抱着没来得及穿上的外袍,趴在木门上。
苏澜跟顾靳言对视一眼,轻咳一声,准备从另一边躲着点这人过去。
她的声音提醒了男子他旁边还有外人,转头过从乱糟糟的头发缝隙中看到了苏澜和郭青他们,见都是俊男美女,一看穿着打扮也不似一般人,便飞快地穿好外袍,随手理了理头发,对他们露出一个和气的笑容道:“几位公子小姐这是?”
被搭话了,苏澜也不能再装作他们没看到男人的惨状,笑着指着隔壁挂着的牌子道:“今日我们便是来找问账人谈买卖的,我看店门紧闭,不知是否还未开门或是近日有事?”
这男子就住在隔壁,应该是知道一些相关消息的。
却看着男子眼睛一亮,又理了理自己的衣襟,随即挺胸抬头道:“你们要找到问账人,便是我了。”
闻言,郭青悄悄拉了拉苏澜的衣角,在她耳边小声道:“苏姑娘,我怎么觉得这人不太靠谱呀?”
确实,经过刚才那么一遭,苏澜也这么觉得。奈何北洛镇就只有他一家是搞土地房屋出售租赁买卖的。再怎么不靠谱,总是有些可用消息的吧?
“我们想要看一看宅基地,大小不得小于一千亩,不得大于七千亩,接受拼卖。”好在苏澜来之前,还专门找了京城的问账人做好了功课,甩几个内行人才懂的术语过去,也叫人知道他们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千亩的地皮买卖,而且还是宅基地,那可是百年难得遇一,遇上能赚百年的大买卖呀。闻言,男子望向苏澜的眼神都热切了很多。
毕竟,任谁看着一座金山眼神会不热切呢?
“好好好,您说的这个,在小人的印象中,咱们镇子上确实有几处符合条件的,容我先开门进去找找。”想到这笔生意做成了自己就能得到一大笔佣金,够他挥霍好一阵子的了,男子便笑得合不拢嘴,脸上紧贴的狗皮膏药便随着一颤一颤的。
说着,男子便转身从腰间取出一串钥匙,十分熟稔地挑出一个打开了隔壁的店门。
店铺看着不大,应该是从这边的这个小院特意隔出来改建的,里面也就只是摆了一个足有一整面墙大的柜子,里面应该全部都是北落镇里有交易需求的房屋土地信息。
男子一边把钥匙挂好,一边走到柜子前,弯下腰,将位于右下角的几个抽屉打开,依次取出里面的纸张。
这位问账便没有青州城的那位做得好,问贴上也没有个户型图啥的,就单单表上了面积、售价及地址,剩下的全凭苏澜自己问。
不过这位问账人的记忆倒是很好,苏澜问什么他便能答什么,可能真的是把整个镇子里所有在册的问贴户型,都牢记于心了吧
最后挑挑拣拣符合条件的,也就三个。
“行了,今日就先看看这三个吧。”苏澜把自己被自己挑出来的三章问贴递给问账人,道。
三个地方,因为所占面积大,所以镇子中心是没有的,都在镇子靠边缘的地方。
一个靠近西边的凤霞山位于山脚下,苏澜他们跟着去看的时候,郭青他们还指着山坡说,用来练耐性很适合,只是因为靠近山坡,地皮所覆盖的区域大部分也是被山林植被覆盖了的。
苏澜想着,北边都开始受沙化影响了,这种植物应该很珍贵吧,全部铲平了去修书院好像不太值当。
第二个在镇子东北方向,是一座废弃书院的遗址,书院旧址不算大,但它旁边挨着一个小湖泊,跟旁边的地皮一起拼卖就比较合适了。
在北边长大的郭青笑着道:“这湖真好,夏天可以游水坐船,冬天可以在上面茬冰。”
大小也合适,还有书院的旧址,第二个就被苏澜待定了。
最后一个位于正北方向上,与南边的入镇口是相反的两个位置,不靠山不靠湖,就是一片平地,因为北边沙化严重,那里的好多住户都往南边搬了。
苏澜一行人跟着问账人往那边走的时候,可以明显看到住户和环境的渐变。
人越来越少,房子越来越破旧,地面越来越脏乱,灰尘也变多了。
“这里这么偏,人也过得乱糟糟的,拿来建教书育人的书院也太格格不入了吧?”郭青抬手将自己的面纱捂紧,一副十分嫌弃的模样。
反观旁边的武白倒是神色如常,苏澜甚至在她望向那些住户的眼神中,看到一丝同情与不忍。
一直在前边带路的问账人听到郭青这评价,显然不是很认同。
他转过头来,面上带着殷切的笑容道:“诶,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且不说这地皮是最便宜,等您开始动工了,这一片的住户都会搬走的,绝对不会有影响。”
“搬走?搬到哪去?”苏澜看着一路上面黄肌瘦的人,一看就是吃不饱饭的,怎么会有条件搬家呢?
她的言外之意,问账人听明白了,便拍着胸脯,一脸正义凛然的样子道:“这片地皮本来就是他们的,虽然掉了价,但好歹能分一笔不错的卖地钱,他们早就想搬去南边了,只是这地种东西种不出来,建了房子没人住。”
“如今要不是您来,恐怕连带人来看的机会都没有呢。”
问账人说的绘声绘色的,甚至眼含泪光,好像他不是住在城南小巷里的,而是住在这贫荒的镇北泥屋里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