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不能用巧合来解释了。
李文菲从12月17日突然开始表现异常，往常她一直都很安静，断断续续的睡觉，醒来后一边低声喃喃，一边在纸上写写画画；她的字通常写的又快又急，经常会像一团乱麻一样扭在一起，有的时候没有把话写完就沉沉睡去。
从17日开始，她变得狂躁不安，大喊大叫着想要从疗养院离开，还推倒了想要拦住她的护士。
今天闹的尤为厉害，不得已给她注射了一支安定。
负责的医生面带遗憾之色，叹气道：“她的病情开始恶化，做好心理准备。”
肖美蔷看着熟睡中的李文菲，母亲因为生病和衰老，变得苍白消瘦，原本高挑健康的身体，现在已变成小小一团，蜷缩在病床上。
李文菲睡的并不安稳，一直在喃喃自语。
肖美蔷附耳过去，仔细辨别很久才听清是“Q073”和“方部长”。
虽然听清楚了，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在李文菲神志不清前，她一直在铁路局工作，肖美蔷从没有听过有姓方的部长， “Q073”也不是火车车次。
以上都是些混乱无用的信息。
肖美蔷很是无奈的叹气，自嘲的笑了一下， 就算李文菲醒着又有什么用呢？
李文菲生病之前埋头工作，母女俩正常的交流时间也很少，更何况现在？
肖美蔷失望地坐下，看着病床上的李文菲，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除了在这里和母亲交流，她也没有别人可以诉说。
她沉重的叹了下气，像是在问李文菲，又像是在自问。
“……美薇的死……真的只是一场意外吗？你都知道什么？20年了，能不能……告诉我？”
李文菲依然在沉睡。
肖美蔷翻看桌上堆着的一沓纸，试着会不会有什么发现，纸上的字都缠绕在一起，乱七八糟的看不清。
最后，她终于在扭成一团的字里，发现了肖美薇的名字，母亲写的时候分外用力，甚至划破了纸张。
每张纸上都标注了日期，从12月7号开始，断断续续的出现了10张纸上。
因为母女连心，才会早在10天前，李文菲就心有所感？
还是10天前，肖美薇来过这里？
肖美蔷看了看还在沉睡的李文菲，出门找护士询问，是否还有其他人来探望过。
护士摇了摇头，疗养院探望都有登记，而且李文菲比较特殊，长年只有肖美蔷一个人探望，如果有其他人，护士会有印象。
“那我呢？我在这10天里有没有来过？”
护士怪异的看了她一眼，答道：“没有。”
看来，母女连心的可能性很大。
肖美蔷心中苦笑了一下，回想整个童年，即便是一模一样的双胞胎，父母还是会疼肖美薇多一点。
表现不明显，很微妙，隐藏在各种细节里。
她站在楼梯间，默默的点了一支烟。
心中一直都有个疑问，肖美薇的死因是否有被隐藏起来的、足以让人崩溃的细节？
她一直都在怀疑，可一直无人应答，也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所有人都在劝她放下，生活还要继续，她也一直劝说自己放下，生活偏偏没有给她机会。
这件事不正常，从她第一眼看到“肖美薇”的尸体就已经预感到了，如果现在死去的人是她的双胞胎妹妹肖美薇，那么20年前死去的人又是谁？
她也曾经想过，如果时间重来，她一定会把她们带出那个夜晚。
可惜没有如果。
等回到病房，李文菲已经醒来，正站在窗边向外看。
“……妈……？”
很久没有喊出“妈”这个字，肖美蔷的声音显得有些干涩。
李文菲转过身，黯淡的眼睛忽然亮了一下。
“美薇……？”
肖美蔷愣了愣，“我是美……我是美薇……你怎么认出我的？”
李文菲看着她，忽然向前几步，拉住了她的手，声音因为急迫而显得尖细。
“美薇，回家……回家，我们坐火车，你不是最喜欢吗？”
说到最后，她的情绪变得越发激动，身体在不停的颤抖。
肖美蔷心里难过，低声安抚母亲：“妈，等你病好了我们就回家。”
李文菲突然放声大哭。
“我终于回来了，你也回来了，还活着，你没有死……”
肖美蔷的心中的雷达忽然动了起来，觉得“你也回来了”这几个字里里有着其他含义。
“从哪里回来？你又去了哪里？”
她看着呆呆的李文菲，平缓了一下语气，继续扮演着肖美薇。
“你知道我一直都活着，为什么不告诉他们？这样爸爸就不会死了，肖美蔷很想我，很想……”
李文菲尖锐的喊叫声打断了她。
“不要相信她的话！”
“谁？不要相信谁？”
李文菲定定的看着她，眼神里是从未有过的冷静和清醒。
“她不是你的姐姐……”
肖美蔷猛地一惊，僵硬的站在那里，随后，被闻声而来的护士推出病房。
李文菲此刻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安静下来，眼神变的黯淡，茫然的看着周围，听话的吃了药，又沉沉睡去。
护士出门，皱着眉头看着肖美蔷，责问道：“你怎么回事？……她不能受刺激，否则病情会加重。”
肖美蔷心情低落，颓然坐在病房外面，李文菲刚才那句“她不是你姐姐”分外扎心，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如果她不是肖美薇的姐姐，那她又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