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钱到位了，人就到位了。
这话是一点不假。第二天早上太阳刚出来，文若就拎着一只大母鸡回来了。要不是她没有腰牌，陆星儿都怀疑她是不是在哪里偷偷开了个养鸡场，不然这速度确实有点离谱啊。
“姑姑，你也太猛了吧。”
阿盼不知该怎么表达内心的震惊与敬佩，只能一个劲地给她竖大拇指。
“文若姑姑。”莲儿突然冒了出来。
“给你。”文若擦了擦汗，露出骄傲且得意的笑容。
莲儿转了转大母鸡，小声问道：“配料呢？”
“配料？”文若舔了舔嘴唇，道：“我再去一趟，你先烧水。”
话音未落，人已经跑没影了。
“唉，真是难为她了。”阿盼抿了抿嘴，心口酸酸的。
陆星儿微笑道：“为自己的梦想而努力，很好啊。”
“星儿，你到底想干什么啊？我虽然看不懂，但直觉还是很准的。你对孙美人是发自内心的厌恶，你绝对不会为了什么所谓的好日子去帮她争宠，那你到底要干嘛？”
“这鸡汤可不是普通的鸡汤，你等会儿就知道了。”
在莲儿和文若的通力合作下，一锅鲜美的鸡汤惊艳了所有人，就连孙晓荷都忍不住夸赞莲儿的手艺。
陆星儿也跟着夸了几句，见时间差不多了，小声催促道：“陛下一定会龙颜大悦的，趁着日头还不大，我们赶紧出发吧。”
“好好好，我再去补个妆。”孙晓荷为这一锅鸡汤准备了一个早上，什么压箱底的宝贝都翻了出来。
一阵忙碌后，主仆五人终于带着鸡汤出发了。
“这就是宣政殿？”
孙晓荷看着眼前高大巍峨的宫殿，轻轻拎起裙摆，缓步登上台阶。
“陆星儿，你去。”
到了殿门口，所有人都开始紧张了。陆星儿左右没瞧见阿乐和薛武，心里有些害怕了。
“姑姑在哪里当差啊？”一个面善的小宫女瞧出了她的不安，主动上来搭话。
“姑姑好，我是云华宫的，我们美人想见陛下。”
小宫女往后瞥了一眼，微笑道：“我叫鹤梦。”
“鹤梦？好好听的名字啊。”
“是陛下给我改的。”
陆星儿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语气也变得有些冷淡：“敢问鹤梦姑姑，陛下在吗?”
“陛下在午睡，吩咐了谁都不许打扰。”
“知道了，多谢。”
陆星儿早就不关心送鸡汤的事了，满脑子都是刘子宁的脸。
“怎么说？”
孙晓荷见她垮着脸走回来，已经开始难过了。
“不让进，说是陛下在午睡。”
“啊……”
五个女人一起陷入了失望和悲伤之中。
“回去吧。”孙晓荷难得没有骂人，阿盼都有些不习惯了。
“她没事吧？”阿盼小声问陆星儿。
“不知道。”
陆星儿的失落让阿盼觉得很不对劲。
“你又怎么了?看起来比她还难过。”
“你知道鹤梦吗?”
阿盼摸了摸下巴，问道：“鹤梦？御前伺候的那个宫女鹤梦？”
“对。”陆星儿瞥了她一眼，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阿盼眨眨眼，一脸淡然道：“知道的不多，听说陛下把她藏得很严实，算是比较特别的存在吧。”
长这么大，陆星儿终于知道什么叫做往伤口上撒盐了，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她一定努力翻出孙家的围墙，打死都不跟着孙晓荷入宫。
说实话，她是真的不想入宫。当时她都跑到后门了，只要翻过围墙，她就能获得新的人生。
可当她走到围墙下边时，看着黑漆漆的夜空，突然就开始慌了。
她不知道还会不会遇到第二个刘子宁，但她知道，万一再遇到一个人牙子，那她这辈子就真的完了。所以她退缩了，第二天乖乖跟着孙晓荷入宫了。
想到这里，她默默抬头瞄了一眼孙晓荷，心中五味杂陈。
孙晓荷很罕见的没有发火，一路上都安安静静的。文若和莲儿也都低着头不说话。
手上的鸡汤慢慢冷却，陆星儿咬咬牙，把它倒进了路旁的花丛里。
“做得好。”
陆星儿得到了孙晓荷的第一句夸赞。
“哎呀，这也太浪费了。”阿盼急得直跺脚，嘟着嘴开始撒娇，“锅里剩下的能不能别倒？我都好久没吃肉了。”
“可以。”
“谢谢你星儿，还是你最疼我。”
阿盼一想到回去可以喝鸡汤，浑身上下顿时充满了力量，差一点走到孙晓荷前头去。
美味的鸡汤被一扫而光，阿盼一个人吃了一大半，文若和莲儿都只吃了一小碗，看起来都没什么胃口。
陆星儿坐在台阶上发呆，孙晓荷坐在梳妆台前默默卸妆，云华宫恢复了久违的平静，直到夜幕降临。
“阿盼，我出去一下。”
“星儿，你去哪里啊?欸，灯笼。”
阿盼拎着灯笼追到门口，哪还有陆星儿的人影啊？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陆星儿站在宣政殿的台阶下面，忍着蚊虫叮咬，默默等了一个多时辰，终于等到了阿乐和薛武。
“阿乐，薛武大哥。”
“这，这不是星儿姑娘吗?”薛武急步朝她走来。
“别来无恙啊，薛武大哥。”陆星儿咧嘴笑了笑。
“你这么晚乱跑什么?”阿乐见她满脸都是汗，突然觉得很不安。
“这个，你帮我还给他。”陆星儿掏出那把扇子递给他。
阿乐一脸莫名其妙：“你这是什么意思？”
陆星儿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无功不受禄，没什么意思。”
“你说，是不是谁欺负你了？你跟薛武大哥说，大哥帮你出气。”
“你等会儿再说。”阿乐把薛武推到身后，肃声问道：“你把话给我说清楚，这好好的闹得是哪一出？”
陆星儿抬头笑了一声，冷冷道：“我一个贱婢，哪里配得上陛下的扇子?”说完扭头就走，阿乐握紧扇子，回头看了眼灯火通明的宣政殿，默默闭上了眼睛。
薛武见他没反应，赶紧追上陆星儿。
“星儿姑娘，你等等。”
“怎么了大哥?”
“嘿，这个给你。”手上多了一个十分眼熟的米白色布袋。
“牛肉干？”陆星儿一下睁大眼睛，含泪笑道：“谢谢你啊薛武大哥。”
“我昨天出宫办事，正好路过就买了点，谁能想到会在宫里遇到你，真是老天有眼啊。”
薛武是宣政殿的首席带刀侍卫，负责贴身保护刘子宁。初遇那天晚上，他说陆星儿长得很顺眼，就主动认她当了妹妹。
陆星儿当时不知道他们的身份，更料不到自己会入宫当宫女，所以很爽快地答应了。
他当时还给陆星儿看相，说她是旺夫命，将来会过得很好。
陆星儿当然不信，但有一个温柔体贴的哥哥，好像还挺不错的。她一路吃着牛肉干，又哭又笑，纤细的背影在月光下拉得很长很长。
待她走到云华宫的围墙外边，忽然瞥见两个黑影。
“是谁在前面？”
话音刚落，就听见慌乱的跑步声，陆星儿顺着声音追了过去，愕然道：“文若姑姑？”
“没，没什么。”
虽然极力伪装，但她眼里的惊慌还是把她彻底出卖了。
“刚才那人是谁？”
“没有啊，就我一个人。”
“姑姑，说好了真心相待，你这样可不行啊。”
“唉。”文若靠着围墙叹气，轻声答道：“是宣政殿的王公公。”
“你之前都是找他打听消息对吗?”
文若点点头，继续道：“星儿，明年是我最后的机会了。因为之前陛下放了一大批宫女出去，眼下各宫人手都不足，宫女出宫的名额越来越少了，若是错过了明年，我这辈子就要老死深宫了。”
“我知道，可这和王公公有什么关系？你找霍姑姑都不该找他啊，他又不管宫女。”
“我让他替我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文若没有往下说，但陆星儿已经明白了。
“能不能换个主子对吗?”
文若见这层遮羞布已经被掀开了，干脆就敞开了讲：“你别怪我无情，谁也不是一生下来就在云华宫当差的，你别跟我说什么从一而终，我不在乎，只要能出宫，就算让我去成华殿伺候霍姑姑我也愿意。”
陆星儿自然不会责备她，一直以来她都希望文若能实现心愿，可今天那锅鸡汤确实是让人很绝望。
“不是新年才决定吗？你这么急干嘛？”
“孙美人一看就不是有福之人，你们不信是你们的事，我……”
“你放心，我不会拦着你的。”
文若轻轻点头，破涕而笑。
“对了，鹤梦……”陆星儿握紧手中的牛肉干，突然很想给自己一拳。
“什么鹤梦？你是说宣政殿的鹤梦？”
“你也知道她。”
“她的规矩还是我教的呢。”文若一脸得意。
“她是谁啊？”
“她爹是骁勇大将军钱觅松，四大辅政大臣之一。”
“他不是被斩首了吗？”
“是啊，所以他女儿就入宫为婢了啊。”
“陛下很喜欢她对吗?”
文若并未瞧出她的不对劲，反而越说越起劲：“不知道，就是说不上来你知道吗？说喜欢吧，又好像没什么，说不喜欢吧，陛下待她又确实和别人不一样。”
陆星儿狠狠咬了一口牛肉干，皮笑肉不笑：“你知道往伤口上撒盐再撒辣椒粉是什么感觉吗?”
“什么感觉?”
“就很想给自己一拳，你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