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你没事吧？”
从云华宫回来后，文若更加消沉了。每天吃不下睡不着，洗一件衣服要叹几十声。
陆星儿知道她心结难解，只能尽力安慰她，帮她多洗一些衣裳，免得管事嬷嬷来找她的麻烦。
文若心不在焉地洗着衣服，突然抬头问：“阿盼和那个小太监，他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不知道。”
“你之前没有见过他吗?”
“没有。”
“我也没有。”文若停下叹了口气，苦笑着摇摇头：“她不会有好下场的，你看看我就知道了。”
“说句姑姑不爱听的，她心气挺高的，找的对象确实都挺优秀的。”
“都挺优秀的？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文若突然沉下脸，吓得陆星儿说话都结巴了。
“姑姑啊，我……我就是随口说说，没什么的。”
“你不知道昨晚那个，但你知道其他人对吗？”文若握紧她的手腕，肃声道：“星儿，你看着我的眼睛，你不准骗我，不然我就不得好死。”
“姑姑何苦咒自己呢？我……我说就是了。”
文若飞快地抹去眼泪，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晚上再说吧。”
陆星儿又急又悔，抬头看了眼头顶上的大太阳，微微眯起眼睛。
两人默默洗着衣裳，到了晚饭时，文若一口都没吃，拉着陆星儿回到房间，冷冷看着她。
陆星儿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慢慢吃完馒头，把小得子和阿盼的事娓娓道来。
虽然说得很详细，但她还是很小心地隐去了小得子的名字，只说是御膳房的一个小太监。
文若深吸一口气，直直往后倒，眼中尽是失望。
“这是她的选择，也是她的自由，我们无权干涉。”陆星儿把手上的另一个馒头递给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她要怎么折腾是她的事，但身体是你自己的，你可不能因为那种人而糟践自己的身体。”
“说不定还不止这两个呢。”文若接过馒头，狠狠咬了一口，怒声道：“好个小狐狸精啊，得亏她不敢招惹陛下，不然明天我们就得喊她小主了。”
陆星儿语气轻蔑道：“她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文若慢慢坐起来，叹道：“你放心吧，她是不会对那些太监动真心的，最后要么留在后宫当人精，要么就找个侍卫什么的把自己带出宫，无论如何是不会便宜那些太监的。”
陆星儿问:“那我应该去提醒他吗?”
“谁？御膳房那个傻小子？”
“是啊，他人确实挺好的。”
“有机会就淡淡地提几句，免得他到时候被阿盼吃干抹净了，落得人财两空不说，保不准还得把命搭进去。”
“我知道了。”
陆星儿点点头，趁着大家都在吃饭，偷偷从后门溜了出去。
到了御膳房，众人也都在吃饭，小得子系着围裙在收拾灶台，抬头看见她急忙跑出来。
“星儿姑姑，好久不见了。”
未等陆星儿回话，他又转身回厨房拿了两个豆沙包出来。
“姑姑吃了吗?”
“吃了，你呢？”
“还没。”
“那一起吃吧。”陆星儿递了个豆沙包给他。
小得子接过豆沙包，轻声道：“谢谢姑姑。”
陆星儿笑道：“你给我的豆沙包，你还谢我呢？”
小得子挠挠头，憨憨地笑道：“好像是耶。”
陆星儿微笑着点点头，低头看了眼手上的豆沙包，笑容慢慢消失：“小得子，我想跟你说些事。”
“是关于陆大人吗？我最近没时间出去……”
“不是，是关于你和阿盼的。”
小得子脸色微变，勉强笑道：“怎么了？”
陆星儿严肃道：“你最好提前做一下心理准备。”
小得子再也笑不出来了，盯着陆星儿看了许久才愣愣点了点头。
“昨晚我和文若姑姑路过云华宫，看见阿盼和一个小太监很亲密，我……”
气氛顿时陷入尴尬，小得子握着豆沙包的手微微颤抖，脸色苍白如雪。
“对不起，我知道这样对你很残忍……”
“姑姑的心意我明白，我知道该怎么做。”
“你看开一点。”
小得子苦笑着点点头，喃喃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听我一句劝，不管发生什么事，活着都是最重要的事。”
“我听姑姑的，我听姑姑的……”小得子搓了搓脸，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我先走了，你千万记得我的话。”
陆星儿两三口把豆沙包吃完，福了福身子，悄悄溜回了浣衣局。
文若仍倒在床上叹气，陆星儿不知该说什么，干脆倒下一起叹气。
两个人你叹一声，我叹一声，直到外面雷声大作才猛然回过神来。
“下雨了。”陆星儿光着脚跑到门口，回头笑道：“好凉快啊。”
文若拎着鞋子走到她身边，笑道：“再下几场雨，秋天就该到了。”
陆星儿蹲下身穿好鞋，抬头问道：“姑姑喜欢秋天吗？”
“喜欢啊，秋天多舒服啊，不冷不热，还有柿饼可以吃。”
“姑姑喜欢吃柿饼？”
文若笑着点点头：“小时候家里穷，经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有一回我爹替一个富家太太写信，那位太太随手赏了一块柿饼给他，他舍不得吃，骗我说他已经吃过了，我一个人就把柿饼全吃了，甜甜糯糯的味道，我到现在都还记得。”
陆星儿轻轻拭去泪水：“姑姑是想令尊了吗？”
“无时无刻不在想，真的。”
“我明白那种感觉，我最近也时常想起我爹。”
“他还好吗？”
“生死未卜，不知道好不好。”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放心。”
两人相视而笑，陆星儿吸了吸鼻子，用力点了点头。
“文若，外边有人找。”
同屋的宫女冒着雨从外面跑进来，抖了抖衣服，又重复了一遍。
文若点点头，撑开破旧的油纸伞一头扎进黑漆漆的雨帘中。
陆星儿随口问道：“是谁找她？”
“上次那个小宫女啊。”
“阿盼？”
宫女伸了个懒腰，和衣躺下：“不知道，应该是吧。”
陆星儿顿感不妙，急忙到大门口去找文若。
“姑姑?姑姑?”
黄豆大小的雨珠劈里啪啦往下砸，她眯着眼睛，在黑暗中慌乱寻找文若的踪迹。
“星儿救命啊，我在这里。”
黑暗中传来微弱的求救声，陆星儿睁大眼睛四处搜寻她的身影，雨珠砸进她的眼眶，酸涩感直通脑门，她用力揉了揉眼睛，急得差点哭出来。
“我在东边的水池！”
陆星儿立即飞奔过去，只见文若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大口喘着粗气。
“姑姑？”陆星儿把她轻轻扶起来，感觉到手上黏黏的，凑近闻了闻，脸色骤变：“姑姑，你磕到哪里了？怎么流血了啊？”
“不知道，就觉得脑袋闷闷的。”
陆星儿把她背回房间，端起烛台一照，所有人都吓白了脸。
“哎呀，这是怎么回事啊？”
“雨天路滑，怕不是磕到哪里了？”
“老天爷啊，怎么会这样啊？”
“这到底是怎么了？”
……
陆星儿看着手上的血迹，再看看气息微弱，面无血色的文若，突然抱着头尖叫起来。
“星儿。”文若沾满泥土的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着，陆星儿紧紧抓住她的手，颤声问道：“姑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好好的怎么就摔倒了？”
“是阿盼，是阿盼。”
“是她推了你吗？”
文若无力地点点头，突然皱起眉头：“疼，星儿，好疼啊。”
“你等着，我去给你请太医。”
陆星儿擦干眼泪，轻轻放下她的手，转身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