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京城的小后宫是什么意思啊？”
在心里憋了三天之后，陆星儿终于忍不住了。她大概明白阿乐的意思，但又不是完全明白。
这件事卡在心里不上不下的特别难受。本来她想一笑置之，但事关鹤梦，她实在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她需要更多的细节去完善自己的想象，不然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你问这个干嘛？”刘子宁用书挑了挑她的下巴，微笑道：“这话是从哪里听来的？”
陆星儿伏在他膝盖上，懒懒道：“这个不重要啦，你告诉我什么是京城小后宫就行了。”
“薛武还是阿乐？”
“哎呀，都说了不重要了。”
“应该是阿乐吧？”
“你到底说不说？”
“说说说，别生气嘛。”刘子宁摸摸她的脸，皱着眉头组织语言。
“这里是京城对吧？”
“嗯。”
“我们现在在后宫对吧？”
“嗯。”
“这京城有几个后宫呢？”
陆星儿竖起一根手指：“一个啊。”
刘子宁轻轻摇头：“错，还有一个。”
“霍家的那个？”
“嗯。”
刘子宁笑道：“这个后宫大，那个后宫小，所以叫京城小后宫啊。”
陆星儿好奇地问：“那小后宫的皇后是谁？”
刘子宁皱眉道：“前几年是霍夫人，后来她去世了，霍正光没有续弦，那现在应该是……”
“是鹤梦吗？”
“还真是。”刘子宁笑道：“她虽是小辈，可她毕竟是正室，那应该就是她了。”
陆星儿又问：“霍大公子还没娶亲吗？”
刘子宁叹道：“前几年他看上了一个燕国的舞姬，非要娶她当正室，霍正光不同意，两人闹了好长一段时间，后来那个舞姬不明不白地死了。他伤心了好长一段时间，还差点殉情呢。”
陆星儿忍不住感叹：“哇，真是一个比一个痴情啊。”
“霍正光也知道自己做得太过分了，所以这些年也不敢逼他成亲，这一拖就拖到了现在。”
“按道理，应该是大哥先娶亲吧？霍正光怎么会让弟弟赶在哥哥前头呢？”
“那霍云安一日不成亲，其他人都不要嫁娶了吗？这明显不合理啊。”
“这倒也是。”
刘子宁摸摸她的头，笑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那霍家的小后宫是什么样子的啊？”
“听说光是父子几个人的小妾就有七八十人，还有数不清的歌姬舞姬和侍女，总之很壮观就对了。”
“那不是比宫里还热闹？”
“这是自然。”
“那慕容府呢？”
“他们家不一样，他们不喜欢往家里带，喜欢去外面找，京城各大青楼都有他们的房间。”
陆星儿一时间说不出谁更离谱，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最后只剩一声叹息。
刘子宁问：“你是在担心鹤梦吗？”
陆星儿老实答道：“那倒不是，就是有些好奇。”
刘子宁合上书，轻声问道：“关于鹤梦的婚事，你怎么看？”
陆星儿道：“挺好的啊，至少霍公子很喜欢她，而且家里有权有势，这一辈子吃喝不愁，还能当小后宫的老大，挺好的。”
刘子宁不解地问：“都这样了还只是挺好？”
陆星儿叹道：“感情这种事，两情相悦是最好的，鹤梦不喜欢霍公子，对她来说是有一点遗憾的。”
刘子宁道：“可霍云轩对她是真心的，每次在她面前都特别老实，她一瞪眼，他就不敢说话了，在其他细节上也很体贴，是个很好的归宿。”
陆星儿微微点头：“那就选个良辰吉日，风风光光地把鹤梦嫁出去吧。”
刘子宁苦涩一笑，怅然道：“风风光光是不可能的，她是罪臣之女，霍正光愿意点头已经十分不易了，如果因此被人抓住把柄，把以前的旧事翻出来做文章，她将来的日子只怕会更难过。”
“霍正光不喜欢她吗？”
“这是上一辈的恩怨了，但……”刘子宁摇头叹气，重新翻开书。
“那他为什么要答应这桩婚事啊？”
“他这是在弥补霍云安。”
“让霍云轩娶一个罪臣之女来弥补霍云安？”
“他这是在表明态度，告诉霍云安他已经变了，身份地位已经不重要了，只要他们开心，他愿意作出让步。”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刘子宁愣愣地看着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陆星儿尴尬地笑道：“呃，好像不太合适，我收回刚才那句话，你就当没听见吧。”
刘子宁笑道：“这些人没一个是正常的，你以后就知道了。”
“陛下，如果鹤梦过得不幸福，你会后悔吗？”
“我有什么可后悔的？我问过她好几遍了，她一直说没关系，那我还有什么可说的。”
“没关系？”陆星儿低头沉思，喃喃道：“怎么这么奇怪呢？”
“哪里奇怪？”
“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没关系算是什么回答？”
刘子宁满不在乎地说道：“没关系就是可以啊，她估计是害羞，不好意思直说吧。”
“不知道，就是感觉很奇怪。”陆星儿起身伸了个懒腰，笑着问道：“陛下要吃红薯汤吗？”
刘子宁惊喜道：“你要亲自下厨？”
陆星儿露出尴尬的笑容：“我本来想给你炖燕窝的，可我不知道去哪里领食材，只能到御膳房找小得子要了几个红薯，陛下要不将就一下？”
“好啊。”刘子宁把书反扣在桌上，起身道：“我跟你一起去。”
“还是别了吧。”
“不行，我就要跟你待在一块儿，不然我会相思成疾的。”
“哪有那么夸张，我很快就回来了。”
“不行，我就要去。”刘子宁拉着她的胳膊不让走。
“我们之前那么久没见不也好好的？”
“可我每天都有想你啊，白天想，晚上想，吃饭想，睡觉想……”
在脸颊着火之前，陆星儿快速作出让步。
“好好好，陛下这边请。”
刘子宁开心地转了个圈，蹦蹦跳跳地来到小厨房，惊叹道：“哇，收拾得真干净。”
陆星儿微微一笑，开始削皮，劈柴，生火，烧水，很快进入了状态。
“这红薯汤是谁教你做的？”刘子宁撑着下巴，乖巧地坐在小板凳上。
“我的嫡母。”
“嫡母？你是……”
“我母亲是妾室。”
“那她们……”
陆星儿淡淡笑道：“我生母很早就过世了，我连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后来我嫡母也生病去世了，家里就只剩我和我爹了。”
“对不起。”
“没关系。”
“我娘亲……”刘子宁眨眨眼，摇头苦笑：“没什么。”
陆星儿见他欲言又止，干脆主动挑起话题：“文华太后一定很漂亮吧？”
“你可以唤她娘亲，她一定会很喜欢你的。”
“好。”陆星儿脸色绯红，连火星子溅到手上都没发觉。
“她很漂亮，人也很好，对所有人都很和善，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她被辜负了，我父皇违背了当初的誓言，把她逼上了死路。”刘子宁长叹一声，眼眶微微湿润。
“你没事吧？”陆星儿擦了擦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没事，就是突然有点感慨，没事没事。”
“真的吗？”
“星儿，我好想她，我真的好想她。”刘子宁突然扑到她怀里，靠在她肩上低声啜泣。
陆星儿也跟着哭起来：“陛下，你别这样，娘亲在天上看了会难过的。”
“她一定会很喜欢你的，一定会的。”刘子宁用额头蹭了蹭她的肩膀，冰凉的泪水很快打湿她的衣袖。
“我知道，我知道。”
两人静静相拥，直到红薯汤的香气慢慢飘散出来，陆星儿才猛地回过神来。
“啊啊啊啊，我的汤啊。”
刘子宁掀开锅盖看了一眼，含泪笑道：“没事没事，还没糊，才刚烧开而已。”
陆星儿擦了擦汗，咧嘴笑道：“那就好，那就好，不然我多丢人啊。”
“好像差不多了。”
“我看看啊。”陆星儿用勺子戳了戳红薯，点头笑道：“可以开吃啦。”
“谢谢你星儿。”刘子宁从背后环住她的腰，轻声道：“遇见你真好。”
“我也是。”
凉爽的秋雨噼里啪啦砸在屋顶上，陆星儿轻轻放下碗，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
刘子宁擦了擦嘴，缓缓走到窗边，突然回头呼唤陆星儿。
“怎么了陛下？”
“一起赏雨吧。”
陆星儿打了个哈欠，轻轻靠在他肩膀上。
刘子宁柔声问道：“困了吗？”
陆星儿轻轻摇头：“还好。”
“我明天不用上早朝，我们晚点休息。”
“陛下，你们早朝的时候一般说什么啊？”
“大部分时间都是他们在说，然后霍正光他们会给出建议，我负责点头就好了。”
“很无语对吗？”
“我早就习惯了。”刘子宁道：“我父皇刚驾崩的那天晚上，我非常害怕，一个人躲在屏风后面哭了很久，霍正光他们把我拉了出去，对着我三跪九叩，直呼万岁，然后我就成了只会点头的工具人。”
陆星儿抬头道：“总会有办法的，实在不行就熬死他们。”
刘子宁苦笑道：“我在很绝望的时候也曾这么想过，但我哥哥是不会给我这个机会的。”
陆星儿怒道：“燕王他还真是执着啊。”
刘子宁叹道：“他年长我许多，又有军功在身，想当皇帝也很正常。他和父亲征战沙场的时候，我还在玩泥巴呢。”
陆星儿道：“可先帝既然选了你，那你就是雍朝的正统，这是无人可以更改的事实。”
“谢谢你星儿。”
“谢我什么？”
“谢谢你给了我勇气。”
“我们是彼此最亲密的人，当然要互相扶持啊。”
刘子宁轻轻捧住她的脸，严肃道：“你之前说要报答我，我还是那句话，你好好活着，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活着就行，我不希望你被卷入那些残酷血腥的纷争里，我只希望你好好的。”
陆星儿轻轻握住他的手，睫毛微颤：“可只有你好了我才会好啊，如果你不好，我只会更加难受。”
“那我们都要好好的。”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