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狠狠地打,陛下说了,务必让她们供出更多的同党。”
“是。”
话音刚落,沾满盐水的鞭子再次飞舞起来,鹤梦冷冷盯着陆星儿她们,只觉得心情无比舒畅。
“鹤梦姑姑喝口水。”
“谢谢。”鹤梦接过水抿了一口,对狱丞抬了抬下巴。
“姑姑什么吩咐?”
“陛下对这件事十分关注,你若是想升官发财,可别错过这个好机会啊。”
“是是是。”
“我先走了,别跟别人说我来过,陛下让我务必保密。”
“是是是,小人明白。”
狱丞笑眯眯地送走鹤梦,扭头吩咐狱卒:“给我往死里打,务必问出点新的东西。”
“是。”
狱卒往手心里吐了口唾沫,握紧鞭子,深吸了一口气,开始新一轮的审问。
“说不说,说不说,说不说……”
就这样过了半个时辰,口干舌燥的狱卒终于撑不住了,停下喝了两碗水,无力地挥了挥手:“先拖回去吧。”
被打的奄奄一息的陆星儿轻轻哼了一声,扭头看了看早已昏死过去的文若,眼眶微微湿润。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泥土味。陆星儿躺在茅草堆上,看着肥硕的老鼠从她脚边跑过,默默握紧了拳头。
隔壁的玉桂和孙晓荷也被拖回来了。孙晓荷的情况和她差不多,玉桂却没多少伤痕,看起来还挺健康的。
“星儿。”躺在角落的文若轻声唤着她的名字。
“怎么了姑姑?”陆星儿忍着剧痛慢慢往她那边移动。
“让我闻一闻桂花粉。”
“好。”
陆星儿从草堆里翻出小瓷瓶,缓缓递到她鼻子下边。
“谢谢。”
“吃颗人参丸吧。”
陆星儿给她塞了一颗人参丸,看着空空如也的瓶子默默叹气。
“星儿,我好痛啊。”
“姑姑,你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但是千万不能睡着,记住了吗?”
“记住了。”
文若缓缓闭上眼睛,陆星儿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在她旁边轻轻躺下。
“狱卒大哥,我有话要说,你带我去见狱丞。”玉桂突然叫住路过的狱卒。
“小美人有什么要说的?先让哥哥听一听。”狱卒用食指挑了挑她的下巴,笑得十分猥琐。
“阿乐,宣政殿的阿乐,他也是同谋。”
“怎么说?”
“他喜欢我,所以一直在为我办事。”
“呵呵呵,你可真他娘的狠啊。”孙晓荷突然笑了起来。
“你等着,我去和狱丞说说。”
玉桂笑着点点头,靠着牢门缓缓坐下。
“玉桂,你过来一下。”陆星儿突然站了起来。
“怎么了?”玉桂扭头问。
陆星儿笑道:“我想听听你和阿乐总管的事。”
“可我不想说。”
“我怕是活不成了,你就当是积德行善,满足我一个小小的心愿吧。”
玉桂微微皱眉,慢慢往陆星儿那边挪。
两人面对面站着,玉桂翻了个白眼,满不情愿地开了口。
“我和阿乐其实也没什么,他喜欢我,但我不喜欢他,然后他就一直缠着我……呃,你干嘛,你放手。”
陆星儿用布条死死勒住她,恶狠狠道:“是你自己要找死,别怪我心狠啊。”
玉桂用力蹬着腿,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着,很快没了气息。
“我的天,陆星儿,你……”孙晓荷用力眨眨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最好离我远一点,不然……”陆星儿用力扯了扯布条,冷冷看着她。
“你可真会演啊,以前那个低眉顺眼的陆星儿居然会杀人?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啊。”
“你也演得挺好的啊,明明是臭流氓的女儿,却硬装什么孙家大小姐,可说到底还是个贱人。”
“你骂吧,反正大家都要一起死,你想骂就骂吧,反正也骂不了几天了。”
“星儿,别和她废话了。”
“姑姑。”
“你快躺下休息吧。”文若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陆星儿把布条仔细收好,乖乖在她旁边躺下。
玉桂静静躺在地上,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尚存几分怒气。孙晓荷叹了口气,掏出仅存的一条帕子盖在她脸上,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心中竟有几分悲伤。
僵直的身体已经不能给她任何回应了,孙晓荷抬头扫了陆星儿一眼,心中五味杂陈。
“小美人,我已经……”
“小美人?你怎么了?”狱卒吓得魂飞魄散,急忙掏出钥匙打开牢门。
“哎呀呀,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举报旧情郎令她心生愧疚,所以……”陆星儿轻轻摇了摇头:“真是个痴情女子啊。”
“什么鬼,我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狱卒把目光移向孙晓荷,怒声道:“哎,你和她关在一起,你来说。”
孙晓荷懒懒答道:“就是她说的那样,心生愧疚,然后……”
“这不合理啊,刚刚她还说要见狱丞呢?”
文若道:“世事无常,大哥别伤心了,正所谓天涯何处无芳草,你要勇敢向前看,不要再记着你短命的小美人了。”
“一群疯子。”
狱卒骂骂咧咧地走了,没多久就来人把玉桂的尸体拖走了。
陆星儿一路目送玉桂远去,回头问孙晓荷:“你刚才为什么不揭穿我?”
孙晓荷冷笑道:“何必呢,反正也没几天可活了。”
文若高声骂道:“我和星儿会有今天,还不是拜你所赐,你个黑心肝的死贱人。”
孙晓荷仰天大笑:“姑姑别骂了,王三在下面等着你呢,你就省省力气吧。”
文若瞪眼骂道:“你个烂舌头的死贱人,最好离我远一点,不然……”
“不然什么?让你的好妹妹勒死我吗?”
“好了姑姑,别和她浪费口舌了。”陆星儿拍了拍她的肩膀,“等下把狱卒引来,挨打的还是我们。”
话音刚落,狱卒又来提人了。
“陆星儿,走。”
“星儿。”文若紧紧牵着她的手,泪光闪烁:“一定要撑住,一定要撑住,我在这里等你。”
“好的姑姑。”陆星儿慢慢松开她的手,扶着木栏,踉踉跄跄地跟上狱卒。
“陆星儿是吧?”狱丞端坐在桌子后面,抬头扫了她一眼。
“是。”
“坐吧。”
“坐?”陆星儿有些不敢相信。
“让你坐你就坐,什么废话这么多?”狱丞瞪眼吼道。
这才正常嘛。陆星儿在他对面坐下,呆呆看着他身后的墙壁。
“说吧,你与那孙氏是什么关系?又是如何助她探取消息的?”
猝不及防的提问把她的思绪全部打乱,她微微皱眉,轻轻摇了摇头。
“说啊!”
狱丞看她一脸从容不迫,心里越发来气。他生平最讨厌这些细作了。他觉得这些细作就跟蟑螂一样,平日猥猥琐琐地待在暗处窥探,等时机到了就出来恶心人,而且一旦发现一只,就意味着还有一窝蟑螂在等着你。
“说!”气势十足的一声厉喝,陆星儿抖了一下,缓缓道:“我不是她的同伙,我之前是云华宫的婢女,仅此而已。”
狱丞冷笑一声,怒骂道:“果然如她所说,你嘴硬得很。不过既然都到这里了,嘴硬是真的没必要。为了你那可怜的小身板,还是老实招了吧。”
陆星儿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仍是一言不发。
她的冷漠再次激怒狱丞,他把笔重重放下,冷森森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要么说,要么就滚出去受刑。”
“没有的事你们要我如何说?”
狱丞眯着眼,举起手中的鞭子晃了晃:“你当真是不肯说?”
“大人,您这是屈打成招,是要下地狱的。”
“嘿,好你个小丫头,来人啊,拖出去。”
“是。”
陆星儿再次被拖到审讯室,狱丞拿起鞭子看了看,突然往地上砸了两个茶碗。
“把锤子拿来。”
“是。”
狱卒从墙上取下铁锤,双手递给他。
“天天抽鞭子多没意思啊,今天我们换点新的花样。”
他蹲下身细细敲着那些碎渣,抬了抬下巴:“把她押过来,把她的手压在这上面。”
“是。”
陆星儿被强按着跪下,纤细白嫩的双手被轻轻按在陶瓷碎渣上,狱丞一声令下,两个狱卒就用力按了下去。
趁着她意识涣散,狱丞连忙问:“你是不是燕国派来的细作?你还有多少同党?”
陆星儿倒吸一口凉气,艰难地挤出两个字:“不是。”
狱丞微微眯起眼睛,高声道:“继续!”
陆星儿眼睁睁地看着碎渣没入自己的血肉,疼得喊不出来,下意识地开始挣扎。
“这都能忍?”狱丞见她受此大刑还不开口,心里一下没底了。
“拿辣椒水来。”
两个狱卒松开陆星儿,立马端来一大碗红艳艳的辣椒水。
狱丞将辣椒水细细浇到鞭子上,将碗狠狠往地上一砸,开始死命抽打陆星儿。
陆星儿抱着头躺在地上,根本无力反抗。双手红肿流血,里面的血肉一跳一跳的,每跳一下,指尖和心脏都会跟着抖一下。
狱丞足足打了五六十鞭,打得他头昏眼花,气喘吁吁,陆星儿还是一声不吭。
狱丞擦擦汗,叉着腰开始大喘气:“真是……真是又硬又臭,先押回去。”
“是。”
两个狱卒像拖着一床旧棉被一样,将昏昏沉沉的陆星儿一路拖回牢房。
陆星儿眯着眼睛躺在地上,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浑身上下火辣辣地疼,好像躺在一块铁板上被大火炙烤着,而她连翻个面的力气都没有了。
“星儿,你没事吧?”文若跪在她身旁,皱着眉头仔细检查她的伤势。
“你的手,你的手……”文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烂糊的双手还是人的手吗?
灰白的碎瓷片密密麻麻地镶嵌在肉里,文若忍不住俯身干呕。
“星儿,星儿……”
“别哭丧了好吗?”孙晓荷从地上起来,冷冷扫了陆星儿一眼,轻笑道:“她好歹还活着,你怎么不想想玉桂?她杀玉桂的时候可是毫不手软呢。”
“死贱人,你给我闭嘴。”
“放心,你这老东西肯定死得比我快,等着给我垫背吧。”
“孙晓荷,走了。”
四个狱卒不知何时出现在牢门外,孙晓荷无力地闭上双眼,神情没有丝毫变化,好像已经习惯了。
“这个也给我拖走,给我分开审,免得串供。”
狱丞一声令下,文若也被一起拖走了。
黑暗中传来孙晓荷得意的笑声,陆星儿将红肿不堪的双手举到眼前,吓得不敢再看第二眼。
这双手怕是要废了。她慢慢动了动手指头,温热的泪水轻轻划过鬓角,挂在她的耳朵上摇摇欲坠。
“星儿?星儿?”
耳边传来急促的呼喊声,陆星儿轻轻转了一下头,慢慢露出一个微笑:“小竹子。”
“星儿!”
孙亦竹含泪看着她,用力踹了踹牢门,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
“这药粉你拿着。”孙亦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土黄色的瓷瓶,使劲伸长胳膊递到陆星儿跟前。
陆星儿用指尖轻轻碰了一下瓷瓶,露出苍白的微笑:“谢谢你。”
孙亦竹怒声道:“我知道是孙晓荷害了你,你等着吧,她活不了几天了。”
陆星儿轻轻摇头:“快走吧,霍正光是不会轻易放过你们的,实在不行就回燕国吧。”
孙亦竹低头苦笑:“回不去了,星儿,我们早就回不去了。”
陆星儿叹道:“功名利禄都是过眼云烟,你好好劝劝你爹吧。”
“我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爹要做的事,没人能拦得住他。”
“何苦折腾这么多呢,好好活着不好吗?”
“我正想办法买通狱卒,你一定要撑着。”
“这里都是霍正光的人,你千万小心。”
“你也是。”孙亦竹慢慢往后退,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陆星儿忍痛拿起小瓶子,轻轻拔开红布塞子,咬咬牙,将瓷瓶慢慢倾斜,淡黄色的粉末在空中轻轻漂浮。
“啊……”当药粉触及伤口的那一瞬间,她立即松开瓶子,蜷缩着身子在地上来回打滚,额头疯狂往外冒汗。
“刘子宁,救我。”深吸一口气,陆星儿忍不住失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