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固的空间如同无形的亿万钧重压,从四面八方狠狠挤压而来,要将她彻底碾碎、禁锢。
秦昭闷哼一声,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刚刚突破的境界竟被这恐怖的空间规则之力硬生生压制得难以运转。
“做梦。”
秦昭眼中血丝弥漫,识海剧痛欲裂,却爆发出不屈的厉啸。
她不顾一切地催动刚刚暴涨却尚未驯服的力量,丹田内元婴小人双手猛地结印,黑白双鱼疯狂逆转,一股带着毁灭气息的混乱灵力透体而出,狠狠撞向那无形的空间壁垒。
“轰。”
空间壁垒纹丝不动。
秦昭如遭重击,哇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身体摇摇欲坠。
境界的差距,规则的碾压,此刻显露无疑。陈先生眼中毫无波澜,仿佛只是看到一只蝼蚁徒劳地撞向铜墙铁壁。
就在这生死一瞬。
“铛!”
一声仿佛来自太古洪荒的钟鸣,毫无征兆地在凝固的空间囚笼内炸响。
声音的源头,赫然是秦昭手中那被第二道空间枷锁死死压制、冰冷沉寂的青铜鼎。
鼎身之上,那些模糊不清、黯淡无光的祖龙符文,此刻如同被无形的巨锤敲击、煅烧。
一点纯粹到极致、蕴含着开天辟地之初无上威严的金芒,在其中一个最古老的符文核心猛地亮起。
紧接着,一个音节,一个无法用世间任何语言描述、仿佛大道本源的古老音节,从那亮起的符文中震荡而出。
“吽。”
这真言一出,凝固的空间囚笼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冰面。
“咔嚓!”
覆盖在青铜鼎上的第二道空间枷锁,首当其冲。构成枷锁的暗银色规则丝线寸寸断裂,发出令人牙酸的崩碎声。
那张悬浮的符箓剧烈颤抖,符文化作的暗金血液瞬间黯淡下去,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量。
禁锢秦昭和青铜鼎的联系,瞬间崩解。
而这仅仅是个开始。
那蕴含着无上祖龙威严的真言震荡波,如同无形的毁灭涟漪,以青铜鼎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噗……”
笼罩秦昭的第一道、第三道空间枷锁,以及封禁整个区域的那道巨大琉璃碗,如同遭遇了克星。
暗银色的空间壁垒上,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三张悬浮的符箓,同时发出哀鸣般的震颤。
符文化作的暗金血液如同被点燃,嗤嗤作响,迅速蒸发消散。
“什么?”
陈先生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裂痕。
那是一种计划被彻底打乱的惊愕,更深处,是难以置信的骇然。
“祖龙真言?这鼎……竟蕴藏着一丝祖龙意志?”
他反应极快,在真言震荡波扩散的刹那,双手已闪电般结印。指尖暗银流光暴涨,试图强行稳住那三张即将崩溃的符箓,重新构筑空间壁垒。
然而,迟了。
就在空间枷锁崩碎、沧澜符箓力量被真言冲击得剧烈紊乱的千分之一刹那。
秦昭动了。
她等的就是这一刻。体内因力量失控而撕裂的痛苦,神魂被空间规则碾压的剧痛,在这一刻尽数化为焚天的怒火与冰冷的杀意。
祖龙本源龙气带来的、关于空间最原始粗粝的认知,如同烙印在灵魂里的本能,瞬间被点燃。
没有华丽的招式,没有复杂的印诀。
她只是抬起了右手。
五指并拢,指尖萦绕着刚刚暴涨、尚未完全掌控、此刻却因极致的愤怒和杀意而强行凝练压缩的混乱灵力。
这股力量中,夹杂着刚刚吸纳尚未炼化的祖龙龙气,更带着识海中那枚星月徽记强行赋予的、对空间细微褶皱的刹那感知。
她的手,对着前方陈先生所在的方向,对着那片因符箓紊乱而变得极其脆弱、如同布满裂痕琉璃的空间区域,猛地一划。
动作简单,粗暴,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
“嗤啦。”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仿佛布帛被强行撕裂的刺耳尖啸响起。
一道极细、极薄、边缘闪烁着混沌黑芒的线,随着秦昭手指的划过,凭空出现在凝固的空间囚笼之中。
空间切割。
以她化神中期的狂暴灵力为刃,以混乱的祖龙龙气为锋,以星月徽记赋予的刹那空间感知为引,强行撕开了眼前脆弱不堪的空间结构。
那道漆黑的线,无视了距离,无视了陈先生周身瞬间亮起的、足以抵挡化神巅峰全力一击的护身灵光。
它如同死神的镰刃,精准地、无声地掠过陈先生的身体。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陈先生双手结印的动作僵在半空,眼中残留着惊愕与一丝尚未完全化开的、对祖龙真言的骇然。
他周身强大的护体灵光如同肥皂泡般无声破碎。
下一瞬。
“噗。”
没有任何惊天动地的爆炸。陈先生的身体,连同他身上的青灰布袍,如同被最锋利的裁纸刀划过的薄纸,沿着那道漆黑的空间切割线,无声无息地错开、滑落。
切口光滑如镜,没有鲜血喷溅,因为连血液和神魂都在空间切割的瞬间,被那混沌的黑暗彻底湮灭、吞噬。
沧澜界修士陈先生,连同他那精妙的空间符箓秘术,在祖龙真言破禁、秦昭以命搏杀的空间切割之下,身死道消。
“轰隆……”
几乎就在陈先生被斩灭的同一时间。
整个空间碎片如同被投入沸石的油锅,疯狂地、剧烈地、歇斯底里地震动起来。
不再是之前的空间乱流那种无序的撕扯,而是一种来自外部、无比狂暴、带着毁灭意志的恐怖撞击。
头顶那朦胧的灰色穹顶,如同脆弱的蛋壳,瞬间布满了狰狞的巨大裂痕。
刺目的、带着灼热龙气的光芒,如同无数柄烧红的利剑,穿透厚厚的岩层和扭曲的空间壁障,狠狠刺入这片死寂的废墟。
恐怖的龙威如同实质的海啸,伴随着一声足以震碎神魂的、饱含滔天怒火与必杀意志的龙吟,蛮横地灌了进来。
“小、老、鼠……”
每一个字都如同九天落雷,炸响在废墟的每一个角落。
是敖烈,龙宫大长老敖烈。
他凭借着烙印的指引,正以最狂暴、最直接的方式,用他那化神巅峰的恐怖力量,强行轰击着这片依附于深海的脆弱空间碎片。
他要将这层蛋壳彻底砸碎,将里面的猎物碾成齑粉。
空间碎片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大地在皲裂,残存的穹顶巨石如同暴雨般砸落。
那些本就摇摇欲坠的断壁残垣,在这内外交攻的恐怖压力下,成片成片地坍塌、崩解。
整个远古遗迹,正在加速走向彻底的毁灭。
“完了,那老龙要杀进来了。”
老者面无人色,绝望地看着头顶那越来越多的、透下毁灭光芒的裂痕。
江云起挣扎着撑起身体,断箫指向崩塌的穹顶,眼中是决然的死志。
“走不了,就拼了!
秦昭,你……”
他的话戛然而止。
只见风暴中心的秦昭,在强行发出那空间切割、斩灭陈先生后,身体已是强弩之末,摇摇欲坠。
然而,就在敖烈那毁灭性的龙吟贯入、空间碎片加速崩溃的瞬间,她手中的青铜鼎,却再次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这一次,不再是攻击性的青光,而是一种深邃的、如同宇宙星璇般的幽暗光芒。
鼎身之上,所有祖龙符文同时亮起,不再是杂乱闪烁,而是以一种玄奥无比、仿佛对应着周天星辰运行的轨迹,急速流转、组合。
一股比之前牵引暗影船时更加庞大、更加凝练、带着明确空间坐标意志的牵引之力,猛地从鼎中爆发出来。
这力量并非作用于秦昭,而是如同无形的巨手,狠狠抓住了这片濒临崩溃的空间碎片本身。
或者说,抓住了这片空间碎片最核心的锚点。
那块巍峨矗立的祖龙残碑。
“嗡。”
巨大的祖龙残碑,在青铜鼎幽光的照耀下,猛地一震。
碑体上那些巨大而残缺的符文,仿佛被注入了新的活力,散发出强烈的空间波动。
整块石碑,连同它所扎根的这片核心区域的大地,瞬间被一层浓郁的幽光包裹。
“走。”
秦昭嘶哑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她猛地将残存的灵力疯狂注入青铜鼎。
鼎身幽光大盛。
一股无可抗拒的、远超暗影船传送阵的空间挪移之力,骤然降临。
瞬间笼罩了秦昭、江云起、老者,以及他们脚下这片被幽光包裹的残碑核心区域。
“不。”
敖烈那充满不甘与狂暴的怒吼,仿佛穿透了即将彻底破碎的空间壁障,清晰地传入三人耳中。
下一刻,幽光猛地收缩到极致。
“轰……”
整个空间碎片在敖烈最后的恐怖轰击下,如同脆弱的琉璃球般,彻底爆碎开来。
狂暴的空间乱流和毁灭能量席卷一切。
然而,就在这毁灭风暴的中心,一点极致的幽光,如同跳跃的星火,在乱流吞噬而来的前一瞬,猛地一闪,彻底消失不见。
跃迁。
青铜鼎以残碑为基,以自身为引,强行驱动了这片远古遗迹核心的空间跃迁。
冰冷、死寂、绝对的黑暗。
意识如同沉浮在无光的深海,只有身体被强行撕扯、挤压、拉伸的极致痛楚,证明着存在。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砰!”
“噗通!”
重物落地的声音接连响起,伴随着痛苦的闷哼。
秦昭重重摔在一片冰冷坚硬的地面上,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喉头腥甜,又是一口逆血涌上,被她强行咽下。
她挣扎着撑起身体,眼前依旧被强烈的空间扭曲感笼罩,金星乱冒,好一会儿才勉强聚焦。
这里……不再是那片深海废墟。
眼前是一条巨大到难以想象的甬道。甬道四壁光滑如镜,呈现出一种深沉内敛的暗金色泽,非金非玉,材质不明。
壁上没有任何雕刻装饰,只有无数道细微的、如同天然生成的玄奥纹路,在幽暗的环境中,流淌着极其微弱的、仿佛源自亘古的苍茫气息。
这气息与祖龙碑同源,却更加内敛、更加宏大。
空气干燥冰冷,带着一种时光凝固般的尘埃味道。
甬道两端延伸进无尽的黑暗深处,不知通往何方。
江云起和老者就在不远处,同样摔得七荤八素,正艰难地试图爬起来。
老者更是龇牙咧嘴,显然摔得不轻。
“我们……逃出来了?”
老者环顾四周这陌生的暗金甬道,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和后怕,“这又是哪?”
江云起强撑着站起,玉箫已毁,他警惕地感知着四周.
“空间波动极其微弱稳定……似乎是一个被强大力量彻底封禁、独立于外界的……遗迹内部?”
他的目光落在秦昭手中的青铜鼎上。
青铜鼎静静地躺在秦昭掌心,鼎身上的幽光已然褪去,恢复了那副古拙蒙尘的模样。
然而,秦昭却敏锐地感觉到,鼎内那股沉寂的意识,似乎比之前……清晰了一丝?
仿佛经历了一场剧烈的消耗后,反而褪去了一层蒙昧的尘埃。
就在这时——
“嗡……”
青铜鼎极其轻微地震颤了一下。
鼎身表面,一个之前从未亮起过的、极其微小、形如星芒的符文,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随即彻底熄灭,再无动静。
秦昭瞳孔猛地一缩。
就在那星芒符文闪烁的刹那,她清晰地感知到,一道比发丝还要纤细千万倍、几乎完全融入空间本身、却散发着纯粹而冰冷金芒的线,如同跗骨之蛆,正牢牢地缠绕在青铜鼎那微弱的空间波动余韵之上。
这金线,并非敖烈的龙气烙印,其气息……赫然与那被斩灭的陈先生同源。冰冷、精准、高高在上。属于沧澜界的追踪印记。
它如同附骨之蛆,竟穿透了祖龙遗迹的跃迁之力,悄无声息地附着而来。
秦昭的心,瞬间沉入冰冷的深渊。
龙宫的追杀未止,沧澜界的阴影……已如影随形。
冰冷、坚硬、死寂。
秦昭重重摔在暗金色的甬道地面上,骨头缝里都透着被空间强行撕扯后的剧痛。
她撑着手臂坐起,眼前景物还在剧烈晃动,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肺腑深处刀割般的疼。
识海里刚刚暴涨的力量如同脱缰的野马,在拓宽的经脉里横冲直撞,带来撕裂的空虚和混乱的胀痛。
丹田内,元婴小人周身缭绕着尚未完全驯服的金色龙气,气息强横却极不稳定,黑白双鱼旋转得时快时慢,边缘模糊不清。
“咳…咳咳……”
旁边传来江云起压抑的呛咳,他撑着一面光滑冰冷的暗金墙壁站起,脸色惨白如纸,断掉的玉箫无力地垂在身侧,嘴角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
老者哼哼唧唧地从一堆无形的尘埃里爬出来,揉着老腰,龇牙咧嘴:“造孽啊……这把老骨头差点……差点就交代在里头了。”
甬道内光线极其黯淡,只有四壁那些天然生成的、细微如发丝的玄奥纹路,流淌着极其微弱、仿佛亘古不变的苍茫气息。
这气息与祖龙碑同源,却更加内敛,更加宏大,如同沉睡巨兽悠长的呼吸,带着一种令人心神沉凝的重量。
空气干燥的没有一丝水分,弥漫着时光凝固般的尘埃味道。
甬道两端延伸进绝对的黑暗深处,死寂得能听到血液冲击耳膜的轰鸣。
暂时安全了。
但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手腕内侧那一点骤然加剧的灼热感狠狠掐灭!
暗金色的烙印如同活物般搏动,每一次跳动都释放出清晰的、属于敖烈的暴怒龙气!它在警告,在咆哮!
那老龙正在定位,在疯狂地撕裂空间,循着这烙印的指引,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全速追杀而来!
更让秦昭心头发沉的,是刚才青铜鼎上那星芒符文闪烁时,她感知到的那道缠绕在鼎身空间余韵上的金线。
比发丝更细千万倍,冰冷、精准、高高在上,散发着与陈先生同源的、属于沧澜界的追踪印记!
双重枷锁,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
“走!”
秦昭的声音嘶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她挣扎着站起,顾不上体内翻江倒海的混乱力量,目光锐利地扫过幽深的甬道两端。
必须尽快找到出路,或者……找到能利用此地力量对抗追兵的东西!
“往哪走?”
江云起强忍伤痛,警惕地感知着周围死寂的环境。
这地方太诡异了,看似平静,却比刚才的空间乱流更让人心底发毛。
那流淌在壁纹中的苍茫气息,厚重得如同实质。
秦昭的目光落在掌心沉寂的青铜鼎上。
鼎身冰凉,但鼎内那股微弱的意识,似乎比跃迁前清晰了一丝。
它如同初醒的幼兽,带着一丝懵懂,一丝源自本能的指引。
“跟着它。”
秦昭深吸一口气,将残存的一缕神念小心翼翼地探向鼎内那微弱的意识波动。
没有强硬的命令,更像是一种寻求指引的触碰。
嗡……
青铜鼎极其轻微地震颤了一下。
鼎身没有任何光芒亮起,但秦昭的识海中,却清晰地浮现出一个极其微弱、却无比明确的指向。
甬道深处,左侧!
“这边!”
秦昭毫不犹豫,强提一口气,朝着左侧的黑暗迈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