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呦愣住了,拿过陈怡知桌上的小镜子照了照,笑着开口解释:“昨晚熬夜看了部电影,悲剧,哭死我了,导致一晚上没睡好。”
“什么剧啊?男主帅吗?”陈怡知说。
林呦想了想道:“不太记得了,我晚点发给你。”其实她一时根本说不出来。
有时候林呦觉得自己就是个骗子,在某方面满口谎话。
“好嘞。”陈怡知又看向黑板上那个硕大的电脑屏幕,奋力记着笔记。
林呦甩开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情绪,认真听着政治学的戴老师讲课。过几天便是清明的小长假,林呦想趁这个时候回去看看外婆。
外婆还在,她就还活着。林呦想起那个慈祥的老人家,嘴角弯了弯。
谢行宣望向窗外,刚好看到这一幕。白白净净的姑娘素面朝天,却有一种无关风月的美感。
他看见林呦弯了弯嘴角,脸一红,怕被发现,迅速将视线移开。旁边他的朋友见他突然脸红成这样,忍不住开口调笑:“啧,你这是怎么了?脸能红成这样?”
谢行宣听了脸越发蹭地涨红,皮肤本来就白,一红就格外明显。
他坐直了身子,羞赫道:“认真上课!”旁边的同学见他脸红成这样,却又拼命正色,忍不住压低了笑。
谢行宣暗暗想,要找个机会将自己的喜欢说出来,三年暗恋,总得说出自己的爱意。
下课铃声响起,下午的课算是结束了。陈怡知困倦的打了个哈欠,说:“林呦,我们也好久没去社团了吧。”
林呦合上笔盖,想了想:“确实好久没去了,不过现在大三,也没什么事需要我们。”
“唉,都大三了我还没找到男朋友,呜呜呜……”陈怡知望着楼下一对情侣甜蜜的牵手,忍不住嘤嘤嘤假哭。
林呦安慰着,友好地说:“知知,你这么好看,不用担心。”
陈怡知也就是假哭,听到林呦说她好看抬起头笑着。
“知知,我们走吧。”林呦将东西收拾好放包里,打算回家。
“好。林呦,什么时候去我家玩啊,我妈念叨着你呢。”陈怡知将书随便往包里塞,包看起来鼓鼓的。
“有机会再说。”林呦打了个马虎眼,两人一起下楼。
金红的阳光落进楼下的大厅中,林呦与陈怡知走在校园里。花枝垂落枝头,林呦看着前面花坛里的月季,停下拍了张照片。
陈怡知倒好,偷偷摸摸的上前掐了一朵开的最好的回来,放在口袋里拉着林呦就跑。
“快跑,等下被看到就完蛋了!”
“知知……”两人声音在风声里飘散,这是最好,最风华正茂的年纪。
——
林呦回到家里,简单的煮了个面条一个人坐在桌边吸溜吃着。她好像把昨天的事都忘记了,把楚辞也忘记了,回到了不认识楚辞之前。
自己是喜欢楚辞没错,可毕竟她的生活已经很痛苦了,不能再让别人影响自己的情绪。
林呦喝了口面汤,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着,看到了萧然给自己发的信息。
“明天有空吗?有的话下午三点半来趟我这。”
林呦表情复杂,信息是下午发的,上课时间没看,到现在都几个小时过去了……
她小心翼翼的回:“好的,萧然姐,有时间。”将手机放下,吃完了最后一口面,去洗碗池将碗洗了。
林呦吃饱坐在沙发上,打算坐一会消化下就去洗澡。她看着手机,班级群里正在激烈讨论着什么。
林呦往上划了划,一看,原来是提议去踏春,在讨论去哪里。
她想了想,觉得这个是与自己无关的。
刚退出,陈怡知就在微信上连续发了几条信息。
“林呦,想去哪里?他说大家都在群里回应,你没个声,班长让我问问你的意见。”
陈怡知正坐在床上,脸上糊着泥膜,像尊石像一样,表情不敢动,手指却啪啪啪的打字。
“没有。”林呦回了过去。确实没有,她的空余时间都不是用来玩,也没有想去的地方。她更想的是,回去陪外婆。
陈怡知贴着面膜,不方便打字,直接打了个语音电话过去:“真没想去的?班长说让我们随便提,不需要出钱。”
“没,知知,你知道我很少出门的。”林呦打了个饱嗝说道,摸了摸鼓鼓的肚皮。
“就是因为很少出门所以这次就把想去的地方说出来啊!”陈怡知啪啪啪的拍着脸让面膜吸收,一边拍一边说:“这说不定是我们班级最后一次出游了,下半年都要去实习。”
陈怡知妈妈透过半掩着的门看见自己女儿脸上全是黑漆漆粑粑一样的泥,像个妖怪一样。
林呦:“唉,真没有。”
陈怡知怒其不争无奈开口:“好吧,那我跟班长说了。”
“好。”林呦挂了电话,回房拿衣服洗澡。
待舒舒服服洗完出来,林呦懒懒躺在床上,她有感觉,她情绪有点好的不正常,像是崩塌的最后一丝宁静。
林呦放了首安眠曲,打算入睡,却越听越清醒。
“王艳,上次你那个同村的,怎么跟林呦见了怎么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不是说对她很满意吗?”是叶连红下班回家,正打着电话。
林呦躺在床上,听着外面叶连红的话语。又是王家国,又是这样的事,自己的母亲,真是巴不得把自己卖出去。
叶连红说了几分钟,挂了电话,猛地推开林呦房门。她看着床上躺着的林呦,气不打一处来,暴躁道:“你跟王家国怎么回事?怎么上次见完面后,人就连夜回了老家?”
林呦坐起来,轻声开口:“妈,我不知道。”
叶连红不耐地说:“你怎么会不知道?是不是你哪里做的不好?你就不会主动点?人家什么条件你还看不上?”
林呦沉默,指甲抠着掌心,昨天没好的伤疤又血淋淋。
嗫嚅了几下,她想开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叶连红想到王艳说王家国连夜回的老家,电话也打不通,自己损失了几十万彩礼钱,一肚子火。
“我怎么主动,我主动跟他说,我陪你睡,答应他的要求吗?”林呦缓缓开口。
叶连红看到林呦还好好坐着,一点都不悔改。她忍不住从客厅抓过扫把就冲进房间,直往林呦身上抽。
“我到底是倒了什么霉才摊上你这个女儿!你怎么不去死算了!说好了二十多万就飞了!你去死算了!”叶连红越说越气,坚硬的扫把棍狠狠地往林呦身上打。
林呦蜷缩着身子坐在地上,被抽得疼得抽搐,她从散落的头发中间看到叶连红近乎暴虐的神色。
叶连红骂着骂着又想到了林远程,嘴里骂着“狗男人,还没回来肯定在包女人……”像是精神失常。
她又是一棍子抽下去,眼里的幻影像是在抽林远程,叶连红更兴奋了。
林呦疼的忍不住开口尖叫,声音沙哑,绝望的嘶吼:“妈——”
她看着叶连红对自己仇恨的眼神,眼睛通红,像是恨不得打死自己,林呦知道她此刻精神有点错乱了。
这么多年叶连红与林远程无休止的争吵出轨打架,她已经精神有点问题。
叶连红觉得地上的像是有两个人,一个林远程一个林呦,她忍不住劈头盖脸地抽。终于棍子打在了林呦的背上,断了。
林呦疼得已经说不出话了,瘫倒在地,手指无意识的颤抖。
叶连红见棍子断了,一把拽着林呦的头发,将她了出去。
“滚——!”叶连红癫狂道:“你去死吧!你不是很喜欢自杀吗?去死吧!”
林呦摔倒在院子,她疼的眼皮都睁不开了,半睁着眼看着头顶的夜空。京城夜空只能看到一两颗星星,细密的飘着雨。
她感觉身上疼得钻心,每一处,身上每一处地方都疼,骨头疼,最疼的是心。
林呦手指哆嗦的想要抓住什么,她感觉自己身下的地塌了,自己在往深渊更深的地方坠去。
可是,可是什么也抓不住。
没有人需要自己。
林呦的视线逐渐模糊,眼里满是泪水,混合着雨水淌了满脸。
她的星球呢?
她的亲身母亲仇恨的对自己说“你去死吧”。林呦躺在地上,身下是冰冷坚硬的水泥,她在想着自己做错了什么,才会变成今晚这样。
是最后那句话不该说吧,是今晚的月亮不够圆吧,是自己不够好吧。
林呦有时候也不明白,甚至怀疑过,自己是不是叶连红林远程的亲生女儿,可是出生证上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可这更可悲,为什么自己连半点爱也得不到?
林呦浑身是伤,爬不起来,闭着眼,任由雨水淋在身上。心里对自己说:“去死吧,死了算了。”
屋里叶连红在尖叫,胡乱扔着东西。林呦躺在深渊里,四周漆黑浓的化不开的黑暗。她被淋的湿透,疼得发抖,像困兽一样难受的发出呜咽。
她想到了楚辞,想到了昨晚楚辞说的话。
如果我有一个健全的人格就好了,林呦泪眼模糊的想,有一个能承受得起被过分对待的灵魂,没有那些自己都厌弃的过往,这样,就可以好好喜欢一个人,接受别人的爱。
林呦忍不住蜷缩着,脸贴着地面。要是有一个充满爱的家庭就好了,像陈怡知那样,她就可以好好爱一个人,在不管什么时候都有一个坚强的后盾。
灵魂脆弱的人,活着实在是,实在是一件很困难且痛苦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