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初冬下起了雪,下了一整晚,地上堆起了厚厚的雪。
十二月的天北风呼呼,路上的行人个个都穿的跟个球似的,林呦除外。
林呦穿着一件薄薄的夹克外套,衣服被风吹的鼓起来,瘦弱的身体被套在宽大的外套中,好像随时要被吹走。雪落在脸上,很快被温度融化,留下一条水痕。林呦狠狠地擦了一把脸,心里暗道“太冷了”。她怀里揣着一个饭团,是路口的便利店打特价买回来的,因为她知道,回到家他们是连冷饭都不会给自己留的。
匆匆拐进一个院子里,推开门,尽管已经十分小心但还是因为年份久远门发出“吱呀”一声,里面迎头扔来一块脏抹布,随即就是骂声“吵什么吵,回来都不得安静,要么就滚出去”。
林呦表情变了下,抿了下唇说道“妈,我不是故意的。”
回应的还只是骂骂咧咧。
林呦回到自己的房间,坐下来,从怀里掏出那个饭团。已经冷透了,林呦倒了杯热水就着吃干净了,不吃这么冷的天晚上会饿的睡不着。
说是一个房间,但更像一个杂物间,到处堆满了东西,空余的位置只能摆下一张小小的床,旁边一个简陋的书桌。
林呦往椅子后一靠,将长发松松一扎,露出白皙削瘦的脖颈。她的脖颈白的像玉,头发黑的得入如墨,发尾带着微微弯曲的弧度。
一张白净的脸上写满了疲惫,谈不上美的多惊艳,无关风月的风情,远山眉杏眼,干净温软,让人看着很舒服,越看越能品出其中其滋味。
外面还在下着雪,雪落在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小声。
她心想,这样的日子,没有希望。
林呦的家庭并不和谐,父母感情不和,总是吵架,而吵架的原因是因为父亲林远程总是出轨,总是被母亲叶连红发现。然后两个人就是天翻地覆的闹,吵着要离婚,离婚协议都写几份啦,到最后总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离不成。
林远程怪叶连红没能给他老林家生个儿子,妈叶连红怪林远程不争气,没能让自己过上好生活,天天因为买菜的几毛钱在菜市场跟人争得面红耳赤。时间久了两个人总是会把气往林呦身上撒,说难听的话,有时候甚至动手。
林呦觉得自己是没人喜欢的,是个累赘。
上床把头埋进枕头里,林呦掉下了眼泪。哭的时候还在想,幸好枕头不是荞麦的,不然都发芽了。
哭着哭着睡了过去,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是个公主,住在中欧世纪的古堡里,外面也是下着大雪,像极了迪士尼动画里的场景,自己坐在两米长的餐桌上,摆满了好吃的,“我要开动啦!”
林呦说完这句话,这时突然画风一转,恶龙把自己给抓走了。
林呦被吓醒了,看着窗外的月光,觉得自己真是出息了,竟然能梦见自己是公主。
林呦现在上大学,白天在教室社团两边跑,一有空闲时间就是各种兼职,还为了贫穷补助参加了很多社团活动。明明社恐却还是努力在各种活动中发挥着微小的作用。
第二天一早,林呦就从床上起来了,麻溜地给一家人做了早餐,然后走到父母房间门口,朝里面轻声说了句:“妈,爸,我做了早餐,在锅里热着,等下起来记得吃。我出门了。”
说完拿起自己唯一的红色围巾,裹好出了门。
这围巾还是外婆亲手织的,外婆说:“我年纪大了,没用,给不了我家小鹿什么,只有趁着还能动多给小鹿织几条围巾,不让自己冻着。”
林呦想起外婆,嘴角弯了弯,眼睛像小月牙似的,“好想你呀。”
林呦还要去做兼职。学校放假了,自己手上缺钱,再者要是待在家里空闲时间超过一天以上,叶连红都是会不高兴的。叶连红就会说:“没什么事就跟的你表姐去厂里上班,都说了让你不要去读什么大学,非要去,女孩子会认字就可以了,反正都要嫁人!你的学费我是一分都不会出的!”
是一份在商场密室逃脱的兼职,负责客流少的时候去外面散发传单,每天帮忙打扫下卫生,还算轻松,90块钱一天。还是前桌的女生帮忙介绍的,说“林呦你不是缺钱吗,我一个亲戚那需要招人,你去看看。”
林呦万分感谢,一放假就去了。
来到密室逃脱门口,林呦向老板领了一沓厚厚的传单就往街上走了。外面还下着雪,林呦哈了口气暖暖手,衣服不保暖,跟叶连红说也不会给自己买的。
林呦向路上的行人递传单过去,“密室逃脱活动啦,现在办卡赠送588。”天气太冷,连愿意伸手接的人都少。
“Thefirstti**thatyoutouched**……”这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林呦从包里掏出手机,看了看屏幕上亮起的联系人“外婆”。林呦垂眸,认认真真的按了那个接听:“喂,外婆呀,我是小鹿,我好想你呀”
电话那边的老人传来笑声,伴着咳嗽:“小鹿啊,外婆也想你,学校放假了吗,有没有跟同学出去玩?”
“出去了呢,现在就在外面跟同学玩,大家都好开心。”
“那就好,天气冷要多照顾自己啊,过年回来外婆给你包饺子吃!还给你留了好吃的……”话没说完就传来剧烈的咳嗽声。
“外婆,你自己要多注意,有没有按时吃药,不要省钱。”林呦焦急的朝电话那头说道。
“好知道了,就这样先挂了小鹿,你李奶奶来找我唠嗑了。你要多心疼自己。”最后传来这句话伴随着压抑不住的咳嗽声。
挂了电话,林呦抱着没发完的传单躲进了旁边一个逃生路口的楼梯。
林呦倚靠在墙上,捂住脸无声的哭了出来。
外婆是因为怕自己听到咳嗽声担心,所以才那么着急挂电话的吧。明明可以去看病,却偏要把钱攒着留给自己上大学,林呦感到无力。
负面情绪全部奔涌上来,林呦难受的感到呼吸困难,手忙脚乱的翻包里的药。
没有找到。
林呦忘了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去找医生开药了。
京城下雪的天真冷,空气里都是冰碴子,令人骨头都发冷。
“需要这个吗?”
从阴影处伸出一只拿着手帕的手。
林呦抬眸望去,看到一个身姿欣长的男人站在楼梯口的阴影处,整个人几乎淹没在黑暗中,让人看不真切他的脸。
他的黑色西裤熨帖笔直,皮鞋干净,鞋面上没有一丝灰。拿着手帕的那只手手指修长,手背上有隐隐的青色血管脉络,手腕上戴着一个黑色的腕表。那手型如玉,林呦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手。
男人从阴影中走出来,重复了一遍“需要这个吗,我看你在哭。”
声音清冷,平和缓慢,如同古寺中的雾散在空气中。
“哦哦好。谢谢,不过不用了。”林呦说完拿衣服抹了把脸上没干的泪,心想,手帕看着也很贵,弄脏了就不好了。
男人把手收了回去,“我不是有意在这里听你打电话哭,只是没想到你突然进来。”
这地方光线阴暗,只能看清那个男人有着利落分明的脸部轮廓和清晰的下颚线。斑驳的光影落在他脸上,显出几分梦幻感。
“抱歉,打扰你了。”林呦往出口退了两步说道。
“嗯。”男人说完就往出口走去,经过林呦身边时,她闻到一股淡淡的沉香木味,隐约能闻出一点烟味,不刺鼻。
男人的眉目清冷,眼尾微微上挑,透着一股疏离淡漠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