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也不知昏睡了多久,张燕终于幽幽转醒。
环视一眼四周,张燕发现自己已身在一辆马车之中,晨光透过车帘照在他的脸上,有些刺眼,外面已经天亮。
张燕微微动了动,想要坐起身来,突然下体传来一阵的痛楚。
那痛楚刺激着他的头脑猛然清醒,想起了昨天发生的一切。
“一定是在作梦,那一定是场噩梦,不可能是真的……”张燕喃喃自语,不断的安慰着自己,颤抖的手缓缓向着裆下摸去。
空空如也。
一记惊雷,轰落头顶。
刹那间,张燕头目眩晕,几乎又要晕死过去,万念俱灰,想死的心都有了。
悲愤、羞耻的痛楚感觉,如万箭穿心般,四面八方的扎向他的心头。
张燕终于清醒认识到,自己已变成了一个阉人。
堂堂张角爱徒黄巾渠帅,名满天下的天之骄子,竟然被那些卑贱的狗贼,实施了阉刑,变成了一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废人!
一瞬间,他当真想一头撞死在车上算了,还有什么脸活着在这世上。
但他却终究下不了决心,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自杀这种事,不是谁都能做出来的。
他便只好忍着裆下的楚痛,沉陷在自杀还是苟活的纠结中,一路向着浑城方向而去。
日过正午,浑城已近,前方已可以看见黄巾军连营。
离自己家的大营越近,张燕心头的羞耻之心就越发的强烈。
他这个样子,还怎么去面对张角,面对黄巾的那些文武部众,面对天下人。
张角是绝不会把黄巾的基业,交给他这么一个阉人,他将彻底失去储嗣的继承权,从此成为师兄弟们眼中的笑柄,眼看着黄巾继承人的位子,落在他人之手中。
“我不能死,不能让人知道我被阉了,黄巾基业是我的,我绝不能让给别人,我要活着,亲手把刘浪那狗贼碎尸万段,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张燕咬牙切齿,心中把刘浪骂了无数遍,终于是打消了残存的自杀念头,决定苟活下去。
不知不觉中,马车进入了黄巾大营,激动的黄巾军将官士卒们,纷纷赶来迎接。
张燕只好紧咬牙关,忍着裆下的痛苦,佯装笑脸的走下车,前去大帐见张宝。
……
大帐中,张宝正高坐于上,不动声色的看着手中兵书。
帐前一众文武们,都在焦虑的等着张燕的归来,担心刘浪会食言而肥,得了战马却不放人。
唯有张宝,却不动如山,丝毫没有丁点担忧。
“地公将军,张渠帅回来啦,张渠帅平安回来啦。”大帐外,响起了亲兵惊喜的叫声。
大帐中,众文武顷刻间陷入欢腾之中,个个喜不自胜,皆长松了一口气。
瞬间,张宝沧桑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激动,端着书简的手也微微一抖。
那激动只一闪即逝,旋即,张宝便又恢复如常,依旧坐观兵书,没有一丝动容。
片刻后,张燕瘸着腿走入帐中。
“侄儿拜见师叔大人。”张燕低着头,一脸愧色,不敢正视张宝。
张宝也不理他,仿佛没有觉察到他的存在,依旧面无表情的看着兵书,直到把最后一卷看完,方才缓缓的放下竹简,冷冷的瞟了他一眼。
“天公将军令你坐镇燕山,待幽州局势混乱,在主动出击,你不得号令,擅自入侵幽州,损兵折将不说,还被区区一个山贼所俘,丢尽我了黄巾的脸,你还好意思回来吗!”张宝怒瞪着张燕,毫不留情的当着众人的面斥责他。
“侄儿有罪,有辱黄巾之名,侄儿……”张燕又是羞愧,又是委屈,眼角竟还泛起了泪珠子。
张宝看他这副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喝道:“怎么,你做了错事,连累天公将军寄挂,害的我大老远的跑到幽州来救你,说你几句你就受不了?你可知如今战事糜烂,边军参战,稍有不慎我黄巾的大好局面就要消失吗?”
张燕吓了一跳,赶紧收了眼泪,扑嗵便跪伏在了地上,不断说着“侄儿知罪”。
“罢了,你既已知道教训,就起来吧。”张宝到底还是宠爱这个乖巧的师侄,嘴上责怪几句也就罢了,又岂会真治张燕的罪。
张燕这才松了一口气,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垂首不敢正视张宝。
袁绍见张燕腿脚不利索,便问他腿是怎么一回事。
张燕不敢说是被刘浪砸断,只谎称自己是作战时,摔下了马,摔断了腿。
“你被俘之后,刘浪那小子有没有对你怎样?”袁绍的语气已经温和起来,渐渐充满了慈祥般的关怀。
张燕身形猛然一震,低垂着的头,下意识的向着裆下那里望了一眼。
他被阉害的瞬间,那恐怖之极的画面,无法克制的涌现在脑海中,令他浑身打了个冷战。
“怎么,莫非刘浪那小子,竟然还敢慢怠你?”张宝的脸色立刻阴了起来。
张燕一咬牙,强行稳住心神,抬起头来,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那小子畏于黄巾之威,怎么敢动侄儿呢,儿虽然被俘,他却对儿客气的紧,不敢有半分慢怠。”
“量他也不敢。”张宝捋着长须一声冷哼,沧桑的脸上掠过几分自傲。
张宝的这番表现,很显然是怒气已消,对他已经不再那么生气。
张燕见状,脸上立时燃起狰狞的复仇之火,拱手道:“儿既已平安归来,师叔就没必要再有所顾忌,侄儿请师叔即刻发兵南下,儿愿为前锋再战那小子,这一次儿必将那小子的人头斩下。”
“老夫已跟那小子达成协议,你是想让为叔父我成为那背信弃义之徒吗?”张宝瞪着他反问道。
“当然不是。”张燕忙是摇头,却道:“对君子才要讲信义,那姓刘的小子阴谋奸诈,卑鄙无耻,跟这种小人根本不用讲什么信义。”
左右等不少黄巾将领,皆附合张燕,激昂的向张宝请战。
张宝手一抬,压下了众将的激愤,方高声道:“刘浪蔑视我黄巾,老夫早晚会收拾他,但你们记住,朝廷才是我们最大的敌人,老夫岂会因一时之怒,就错过了击灭大夏军队,给边军造成重创的机会。”
张宝的态度已经很明白,激昂的众将们,立时都识趣的闭上了嘴巴。
“可是师叔……”
张燕咽不下这口气,还要再劝,师叔却将脸一沉,不容质疑的喝道:“够了!老夫教了你多少次,成大事者,凡事当以大局为重,你怎么就是不长记性。你即刻就随老夫班师,回巨鹿好好养伤,好好的反省,幽州之事另寻他人接替你主持大局,就这么定了。”
“师叔教训的是,侄儿遵命。”张燕被呛了一鼻子灰,只能默默的退下,不敢再多言。
张宝便叫众人退下,为班师回巨鹿做准备。
张燕一瘸一拐的步出大帐,裆下之痛再难受,咧起了嘴,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我张燕活下去的唯一目的,就是杀了你,刘浪,你给我等着,终有一天,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
青城,刘军大营。
两日后,斥候传来消息,张宝如约撤兵而去。
很快,细作又传回详细的情报,张宝留他人率军3万,代替张燕坐镇燕山,自率大军匆忙的赶回了巨鹿。
一切正如刘浪所料,黄巾军为了重创边军与大夏,只能强咽下这口恶气,退兵而去。
至于留下来的人是谁,刘浪不得而知,但以现在的情况分析,坐镇之人不会强于张燕,再者有他那个张燕做前车之辙,以及黄巾面临的困境,料想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来自于北面的威胁,终于解除,虽然是暂时的,但现在刘浪终于可以抽身南下,准备去跟公孙家翻脸了。
于是在张宝大军撤走后数日,刘浪便留霍去病率5千兵马守青城,镇守北面,自率余下数万步骑兵马开始南下。
是日黄昏,刘浪率军回往了治所渤海城,准备让士卒稍作休整,再跟公孙瓒开战。
还往国相府,刘浪屁股还没坐稳,亲兵便入内禀报,称府外有一名男子,自称是从北边而来,有重要之事想要求见刘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