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锡一愣,在归海莫烬锐利的目光下又觉心一惊,蹙眉道:“王爷,皇上传位王爷有几分真心老奴不知,但有几分是迫于压力,老奴却是知道的。皇上虽是身中蛊毒,可脑子还是清醒的。南方大军现下皆掌控在王爷手中,镇北军虽是名义上由慕王爷制,可慕王已然归京,相反统领慕靖乃是黑翊军旧部,这点皇上心里可清楚的很。放眼海天兵权几乎都掌控在王爷手中,皇上怕也是被逼无奈。他心中拿不准王爷的心思,若立他人为帝,王爷纵使甘愿臣服,到时候新帝能不能夺取兵权尚不可说。所以为保海天不起风波,他只能传位王爷。”
归海莫烬轻勾唇角,思忖片刻,豁然起身。
“慕扬,带锋锐营一百个兄弟随本王连夜起身回京。许夺,你快马赶赴同州令王京领兵南下。吕劲跟着大队压后,按原定速度赶路便是。”
慕扬一愣,面容微惊:“王爷要打先回京?这怎么行!”
“如今京城风起云涌,太不安全了!王爷三思!”
“一百个弟兄哪里能护王爷周全,紧也不紧着一两日啊!”吕劲、许夺也惊呼道。
高锡双眉微蹙,沉声道:“王爷就那么信任慕王?京城中尚有九城御林军,京畿卫不在控制之中。王爷三思。”
归海莫烬却是唇角轻勾,轻抬右手,望着手中觅尘的信,笑道:“你们不必多动,本王不是信慕王。本王……信的是尘儿。再者,只要八帝守在渡飞关,郇阳掳南军坚守不动,便能震撼京都,料想他们也不敢乱来。”
雒阳城,皇帝龙驭宾天已经七日,一场秋雨也下了七日,树叶花木尽皆飘落,寒风吹过,满城吹过,满城素白,满目萧索。
海清帝的灵柩展示停放在清和殿,连日的阴雨让皇宫越发显得凄凉紧张,禁卫们早已披挂麻衣,放眼望去只有漫天的白色飘零在风中。皇宫之中,人人自危,静的可怕。
这日天光终于放晴,望着太阳一点点升上晴空,觅尘只觉压抑的心情也好了不少。海清帝驾崩,敏妃忧思过度,一下子便病倒了,归海莫湛又整日忙绿。这些天觅尘一直呆在明轩宫,行针诊病,侍奉汤药。
今日眼见天气好转,难得的敏妃的气色也好了许多。觅尘便辞退宫女,缓步在小花园中赏花。明轩宫的小花园虽是比不上御花园品种稀奇,但皆是敏妃精心奉养的。
一片蓝海棠经了秋雨,难得的没有凋零,反倒更见冰清玉洁,花姿潇洒,雅素有致。觅尘看得欢喜,一时兴起,便吩咐宫女到沐阳宫去取画板,颜料。
泰山封禅前她住在沐阳宫,虽是后来出宫,但一应用品却都留着宫中,其中包括她做水彩画的一套用具。觅尘吩咐宫女支起画板,调试了颜料,便凝神画起了眼前美景。
“好美。”
一声惊叹自身侧传来,觅尘一惊,险些将手中的画笔脱手。
“呵呵,吓到你了?”
清风般的笑声传来,觅尘扭头正迎上归海莫湛清风朗月般的面容,她微微一愣。
有多久了,不曾见到他这般笑。最近他总是紧蹙着眉头,一副心思沉沉的样子,觅尘也能想象他面临的压力。如今见他又这般笑,竟觉恍若隔世,不免看得发呆,喃喃道。
“真好……”
归海莫湛微怔,品味到她话中的疼惜,眸有暖意,又是一笑,目光凝滞在她的眉心。那里,一抹蓝色的颜料俏皮地粘在上面,他轻轻抬手:“瞧你,都成花猫了。”
手刚要出到觅尘的额际,却又一滞目光一转,执起最细的画笔,轻托觅尘的下巴,笑道:“别动。”
觅尘淡笑,望着他轻轻抬手,目光专注地凝视着自己。眉心传来酥酥痒痒的感觉,觅尘咯咯而笑。却是归海莫湛手腕轻动,用画笔在她眉心点画轻勾。
归海莫湛几笔勾画,那抹粘在觅尘眉心的蓝色颜料已在他的指端化成了一朵盛开的青莲,他满意一笑,退后一步,定定望着觅尘,双眸越发如浸透了秋雨,温润明亮。
觅尘被他盯地不好意思,起身笑大批:“我去看看你把我画成什么样了。”
归海莫湛见她身姿轻灵跑向院中的清湖,摇头失笑,迈步跟上。刚走两步目光却凝滞在前方,但见一个高大的人影一晃自回廊下穿过,眼见便要穿过月门,轻功竟是精妙绝伦。若不是归海莫湛正对着那边,根本就发现不了他。
归海莫湛眸有微异,扬声唤道:“英叔!”
付英听到唤声,身体一僵,心一紧,停下了脚步。回过身,遁声望去,正见归海莫湛自影墙后迈步而出。他眸有懊悔,却瞬间不见。
觅尘被他突来的唤声吓了一跳,扭头竟见院中多了一个五十来岁的男子,又是一惊。这人武功好高,她竟是丝毫未注意到他何时在这里的。
“老奴方才没有看到王爷,还望王爷见谅。”
“英叔怎么在这里?”归海莫湛舒缓一笑,扶起付英。
“相爷惦记娘娘的病,令老奴来看看。”付英躬身道。
归海莫湛盯着他的双眸却是微微一眯,宫中已经九门禁闭,宫外人此刻是万万进不得宫的。付英竟在此处,那边是邹杰臣费心将他送入宫的,只是看望母妃,万不会如此大费周折。
他心中虽是狐疑,但也知道既然付英不肯说,就算他问了也得不到实话。面上不动声色,笑道:“可见到母妃了?”
“见到了,娘娘还令老奴回去告知相爷,让他莫要记挂呢。老奴多谢郡主,娘娘气色好了许多,都是郡主的功劳。”付英说着竟欲跪地行礼。
觅尘早就听说右相府的管家付英在福州港甚有威信,又给归海莫湛和邹苑曦尊为长辈,现在见他俯身给自己行礼,忙笑着扶他。
“娘娘待我甚好,这是我应该做的。”
付英也不坚持,望向归海莫湛:“相爷还等着老奴回话,老奴告退了。”
归海莫湛笑着点头,眼见付英转身,他眉宇微蹙,心思微沉。
觅尘望着付英背影笑道:“这英叔武功定然甚为厉害,走路衣不染尘呢。”
归海莫湛淡笑,看向付英脚下,正见他抬步迈出月门,归海莫湛目光骤然凝滞在他抬起的鞋底上,面容大度。
觅尘看的清楚,心下奇怪,扭头付英已是消失在了眼前。她不解看向归海莫湛,却见他双眉紧紧蹙着,双拳微握,满面沉重。
“怎么了?”
觅尘焦虑的问声传来,归海莫湛骤然抬手拉住他:“尘儿,你现在变到母妃寝宫,今日万不可离开她的视线。记住了!”
他说罢,转身便走。觅尘一惊,心一纠,忙拉住她。
“是不是他们预谋了什么?你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归海莫湛眼见她一脸焦虑,目光轻闪,快速道:“英叔脚底沾着紫色泥土,那种泥土京城中只有吴府有。”
觅尘思绪急转,面容微变,狐疑地盯向归海莫湛,声音微变:“哪个吴府?”
归海莫湛抬手轻抚她冰冷的面颊:“吴戈一的夫人酷爱养花,她养了一种甚为稀有的碧螺花,专用这种特质的紫色泥土。”
拿觅尘只觉头脑一阵轰鸣,却听归海莫湛道:“尘儿,相信我,我定不会让他出事!乖乖呆在母妃宫中,哪里都不要去!”
面上似有寒风拂过,觅尘抬眸,眼前青影一闪,归海莫湛已是施展轻功远去。觅尘只觉浑身透骨冰冷,吴戈一因为其女婚事和莫烬俨然已成死敌。他们预谋了什么?会对莫烬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