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菲菲记得，慕天豪很喜欢听京剧，但慕子恒却很讨厌。有两次她跟着慕子恒回慕家老宅吃饭，餐厅里放的是京段子，慕天豪边听边吃饭，吃得津津有味，而慕子恒却是苦大仇深着一张脸，想离席又不敢，那模样，要多滑稽就多滑稽。
眼咕噜转了转，林菲菲立即掏出手机，搜索了慕天豪最喜欢听的京段子，然后，点击播放，并将声音搁得老大。
“咿咿呀呀，呀呀咿咿……”
瞬时间，子弹声和京剧的独特唱腔在会议室交融，那音效，听得林菲菲都忍不住皱眉了。
果然，慕子恒在三秒后爆发了，他猛地丢开手机，站起身，瞪大眼，道，“林菲菲，你特么有病？快把那京段子关掉！”
林菲菲讪讪地笑，“你把你的游戏关了，我就把京段子关了。”
“你、你！”
慕子恒被彻底气到了，耳边咿咿呀呀的唱腔有如魔音穿耳，他绕过桌子就走到了林菲菲的身侧，林菲菲知道他是要来抢她手机的，立即眼疾手快地抓过手机，藏到身后。
“藏什么藏，拿出来！”
慕子恒咬牙切齿地掐住林菲菲的胳膊就将手机从她身后抢了过来，再抬高手，唰唰两下就将播放器给暂停了。
林菲菲气得跳脚，“慕子恒，你简直欺人太甚，你不准我放京段子，那你凭什么放游戏声音来干扰我！”
“就凭我是慕氏总经理，而你只是个不入流的无能设计师！”
慕子恒倨傲地说完，又点了两下屏幕，想把整个播放器都退出来，却不小心在退出后，又点了下最下方的短信栏，然后，他就看到了短信第一条的内容，“楚先生，你为什么都不回我话，你究竟要生气到什么时候。”
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慕子恒立即又点进短信，从头至尾看了一遍，这一看，差点没把他看笑。
从头至尾，都是林菲菲一个人在给楚夜玄发短信求和，而楚夜玄，连个屁都没回给她。
慕子恒眸中恶意的精光一闪，立即跟朗诵诗一般地，将林菲菲的短信一条条地读了出来。
“楚先生，我知道我那晚说错话了，你别生气了，好么。”
“楚先生，我真的不是故意说那些话气你的，你回我一声，好不好。”
“……”
林菲菲听着慕子恒跟玩笑似的，将她曾经发给楚夜玄的短息一条条地念出来，顿时羞窘、恼怒、愤懑，各种情绪，通通爆发了出来。
她抬起手，就要去抢回自己的手机，“慕子恒，你这人怎么这么没品！这是我的隐私，你怎么能偷看，你快把我的手机还给我！”
“切，恼羞成怒了？活该！”慕子恒抬起手，不让她抢，顺带鄙夷地睨着她，一脸的讥嘲，“林菲菲，你说你一个女人，怎么就这么不要脸，那姓楚的又不甩你，你竟然还能一个人给他发了那么多条短信，我瞅瞅，这都有50多条了啊，你是有多缺男人啊，一个劲的倒贴，真是贱！”
贱、贱、贱！
这不是林菲菲第一次听慕子恒骂自己，却是听得最愤怒的一次，她的双目隐隐喷火，有着怒焰在燃烧，“慕子恒，我警告你，快把手机还给我！”
“我就不还，你有本事来抢啊。”慕子恒挑衅地说着，又念了一条短信，那语气，还学得特别委屈特别哀伤，“楚先生，我都道歉了，你究竟怎么才能消气？”
念完，慕子恒自己都有些被恶心到了，忍不住以更恶劣的话语戳刺着林菲菲，“呵，我见过委曲求全的，还真没见过你这么低声下气到卑贱的，不过，你再怎么求人，估计也于事无补，姓楚的又不是瞎子，你这种女人，他也就是玩玩，谁会真蠢得来捡你这只破鞋。”
破鞋两个字，就像一把刺刀一样，刺戳在林菲菲的心口上。
她知道自己曾经的不堪，她的身体确实不干净，可她相信，楚夜玄不是那么庸俗的男人，他说过他不是看皮相的人，他说过他喜欢的是她的内在，他还说等到了18号，就和她去民政局领证。
唇瓣死死地抿出一抹苍白，林菲菲攥紧拳头，抬起头，愤怒地低吼着，“你胡说，楚先生才不是你这种低俗的男人，他说他会娶我，会和我成家，会对我和阳阳好！我现在已经搬去他家住了，他对我很好，他一次次地帮我，他才不是玩玩我！”
慕子恒闻言，愣了一下，却又很快冷哼，以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她，“林菲菲，你特么是不是蠢啊？你以为住进男人家里就等于嫁给他了啊？你们这种顶多叫做同居懂不懂！知道同居的意思么，男女之间发生关系，男方不用负任何责任！楚夜玄睡你，就跟睡个免费小姐差不多！等他睡够了你，就再一脚把你踢出门，而你，就跟个垃圾没两样！你说你，不但贱还蠢，倒贴着给人睡，真是蠢到家了！”
“你闭嘴你闭嘴！”林菲菲双目通红地瞪着他，愤怒地道，“慕子恒，你才是蠢到家的男人！你活该悲被艾娜骗，你活该做傻逼！我才是打心底里瞧不起你！还有，我不准你诋毁楚先生，他才不是你口中那种不负责任的男人！他对我的好是发自内心的，而且，他才没有把我当免费小姐，才没有！”
林菲菲的低吼连珠带炮，把慕子恒吼得脑门一嗡，怔了好几秒，可待脑子清晰过来，他立马就怒了，“林菲菲，你做什么又诋毁娜娜！你信不信我揍你！还有，别再自欺欺人了，就凭楚夜玄那张脸，他能看上你？对了，之前在影楼，不是还撞上了他那个美得跟仙女一样的前女友么，他连那样的美女都能冷脸相对，像你这种丑小鸭，被甩还不是迟早的事！你啊，还是赶紧拿面镜子好好照照吧，你和他，哪里配！”
你和他，哪里配！
这几个字，林菲菲曾经自问好几次。
在楚夜玄还只是自称是销售员的时候，她就没觉得自己配得上他。
现在，知道他是大总裁了，她就更觉得自己配不上他了。
可是，她不是也很努力地工作，很努力地上进，想要让自己配的上他了么？
可怎么说呢……林菲菲本就不是太自信的人，听着慕子恒一遍遍的唾骂她、贬低她，她心底的自卑和彷徨再次被挖了出来。
她的眼眶通红，眼底的雾气弥漫积聚，她咬着唇，不想让自己哭，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慕子恒见她这般，心尖莫名刺了一下，他是不是说的太过分了？
可，一想到自己曾经被她戴了绿帽子，他就决定忽视心底那抹不该有的不忍，硬生生地继续挑她伤疤，道，“切，哭什么哭，我又没说错，你又长得不漂亮，浑身上下，除了胸大点，哪里有优点了？你站在楚夜玄身边，就跟只白萝卜似的，一没曲线二没脸，我真是多看你一眼都觉得伤自己的眼睛……”
“那你别看啊，那你把眼睛闭上啊！”
林菲菲也只是个女人，而哪个女人能忍受一个男人将她的丑陋一字一字地描述出来，这种感觉，就像是被人扒了皮又在身上写满了丑字，会让人无地自容，会让人愤恨发狂。
她就像一头猛然被抽了一鞭的母狮，张牙舞爪地就开始攻击肆意伤害自己的敌人。
她的眼泪因屈辱而不停的掉，她边抬手砸慕子恒，边抬脚踢他。
慕子恒被她几近歇斯底里的暴行打得几乎招架不住，膝盖正好被踢了一脚，疼得他连连后退，后方正好是转椅，他的脚后跟踩在转轮上，一个没站稳，就往后跌进了椅背。
林菲菲正使力地砸着拳头、踢着脚，前方受力的肉躯一消失，她力道收不回，脚上的准心悬空，整个人也跟着往前跌去，就这么，跌扑到了慕子恒的身上。
慕子恒由于跌进椅背的时候没有防备，所以，面对林菲菲的扑跌，他就更没防备了，林菲菲的膝盖正好跌挤在他分开的腿间，大腿上的皮肉被她的膝盖骨碾压着，疼得他忍不住低骂出声，“靠，你特么弄疼我了，你滚开！”
慕子恒咬着牙、抬起手，作势要去推林菲菲，可也恰在此时，会议室的门人从外面打开了。
随着门开，一道颀长的身影映入眼帘，慕子恒双目一瞠，眼底掠过惊讶，也因此，他就这么顿住了手，忘了要去推开林菲菲。
而林菲菲，则是因为鼻子正好撞在慕子恒的肩膀上，凸起的骨头和肌肉让她疼得直皱眉，缓了几秒，才一手撑着椅把，一手捂着鼻子直起身。
她本想立即退开的，可却看到慕子恒神色古怪地看着她的背后。
心底凝起一抹不好的预感，林菲菲身体下意识地一颤，接着，缓缓地回头……
她以为，她顶多看到沃创和慕氏的几个主管，被人误会她在纠缠慕子恒，可没想，她看到的，不是什么主管，而是楚夜玄！
他就像一团阴云一样，站在门口，漆黑的大墨镜在灯光下折射着冷光，性感的嘴角死死地下抿着，紧绷的下颔彰显着怒气，就连他扣着门把的手，都是青筋根根爆起的。
无需怀疑，林菲菲就知道，楚夜玄这在生气，而且是很生气，很生气。
果然，她还没从震惊和愣神中回魂，就见他倏尔勾唇，露出一抹潋滟却渗人的笑。
他的笑，艳绝四方，倾国倾城，却又有着独属男人的狂野和不羁，但正是这么一抹冶艳的笑，把林菲菲给笑出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她浑身忍不住地惊颤了一下，才像回魂般，惊跳着从慕子恒身上下来。
楚夜玄紧盯着她从慕子恒身上下来的画面，她其实也没碰慕子恒哪，就是手掌撑着椅把、躬身将搭在椅面上的、紧贴着慕子恒大腿内侧的膝盖给收了回来……但，他偏就觉得这样的画面刺眼极了……
他不禁就眼底阴郁地，将嘴角的弧度又上扬了几分，仿佛只有笑着，他才能平复心底的那抹嫉妒和发狂。
林菲菲看着越笑越慑人的楚夜玄，忍不住狂吞了好几口唾沫，才唇瓣开合地从喉间挤出几个字，“楚先生，不是的，事情不是你刚刚看到的那样，你别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