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晔正在检查室给急诊患者做面部检查，忽地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有医护人员的呼救，也有病患痛苦的挣扎声。
隔着门，都听得尤为揪心。
原本他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急诊科每天都要接收不同受伤程度的病患，他们能做的就是竭尽全力救治手头上的患者。
按照往常，门外的嘈杂声会随着病患到分诊室渐渐消失，但这次显然不一样。
陆晔整个人透着股紧绷的状态，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小婷，你出去看一下外面什么情况。他们这吵吵闹闹，容易惊扰正在救治的患者。”
“好的，陆医生。”小护士得了命令，立马向门口走去。
察觉到自己的病患有点不配合处理伤口后，陆晔赶紧安抚他，“别害怕，我们急诊的病患每天都很多，应该是家属太伤心了。你这个没有伤到眼睛，问题不大。前一周每天都来换一次药，后一周隔两天来一次，再吊个水，一个月左右就好了。”
他的安抚起了效果，患者紧绷的肩膀渐渐松了，“好，谢谢医生。”
紧接着陆晔又道：“不能敷麻药，清理伤口会比较疼，你忍耐一下。”
“没事，我受得住。”
为了从心理上减少患者的痛意，陆晔时不时跟他聊天，分散他的注意力。
五分钟后，小护士开门进来，踌躇地看着陆晔，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陆晔见状，对旁边在学习的实习医生使了个眼色，人眼疾手快接替了他的工作。
伤口最难的已经处理完，剩下的实习医生都会做，所以陆晔也很放心。
陆晔将小护士带到角落，远离了另一边的患者，小声询问道：“发生什么了？”
“陆医生你还记得19号我们接收了两个咳嗽的病人吗？”
陆晔点点头，“有印象。”
前天他和内科一个医生一起吃午饭的时候，听到对方说起过，三天了，他们还没有找到这两位患者的病因，真是邪了门。
“今天突然送来了好几个发热病人，病状和19号的病患基本一致。”小护士刚刚出去打听的时候，亲眼目睹了急救床上原本只是咳嗽的患者，忽然血氧饱和度下降，跌破70。
陆晔严肃道：“黄主任来了吗？”
“来了，刚刚还在外边。”
陆晔瞥了一眼像模像样的实习生，小李一边消毒，一边天南地北的聊，患者不仅没嫌他烦，还很配合他，顺着他的话题往下说。
“小婷，这边你看着点，我出去看看，有事叫我。”
“好的，陆医生。”
陆晔的脚步有些沉重，咳嗽发热、气短伴畏寒，这些发热病人的病状和MERS病毒的症状有些类似。
他刚出门，就和内科的主任打了个照面，“黄主任。”
“小陆。”黄主任对他点了一下头，然后冲另外两位内科医生招了招手，轻声说些什么。
陆晔知道这个时候他应该避让，奈何他实在是太好奇他们的谈话内容了，并没有离开。
除了对赵颜一厚过脸皮之外，这还是他29年以来，第一次“厚颜无耻”地偷听人谈话。
黄主任戴着口罩说得很轻，走廊又比较嘈杂，他听不太清楚，只能陆陆续续听到“恶心”、“肌肉酸痛”等词。
陆晔心里“咯噔”了一下，这又是MERS病毒常见的症状。
“我怀疑可能是MERS。”
听到黄主任这话，陆晔听到几个内科医生相继倒吸了一口凉气。
MERS的死亡率接近40％，如果真的是MERS，这造成的后果可能不堪设想。
陆晔忍不住开口询问，“第一例病人是从中东回来的吗？”
黄主任闻言，看向他，“我询问过，第一例病人16号从沙特阿拉伯回国，19号因身体不适于上午九点多来院治疗。第二列病人近两个月并没有出国史，也不认识第一例病人，也许是中间这两天，他们在哪里见过，成了密切接触者，不过这都还只是猜测。”
“假如真的确认是MERS病毒的话，16号那班航班里所有的乘客和机组人员，都要找到。”陆晔眉头紧蹙，事情可能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困难。
“对，我已经将前两个病人的样本送到省里的研究中心比对病毒样本了。我们现在的任务是……”
医院很快就做出了反应，在中午11时，为了以防万一第一时间封闭了医院。
医院的日门诊量能达到1.5万人次，他们不能拿这些病人开玩笑。他们将这几天接收的发热病人单独隔离，又对整个医院进行消毒，特别是内科住院楼和急诊科。
市委政府成立了专门小组赶来了医院，他们要对这些病人及家属近半个月来的所有动态做一个汇报，去过哪些地方，吃了什么东西，都需要一一了解。
尽管还没有证实是MERS病毒，省里也高度重视，以最快的速度派了传染病专家过来坐镇。
赵颜一收到消息的时候，刚吃完午饭。
淮江市电视台得知此事后，迅速召开了紧急会议，参与会议的全部是电视台各部门的领导。他们连午饭都没有来得及吃，一开完会，又召开各自的部门会议。
“中山医院内可能发生了病毒传染，原本定的春节假期，需要重新调整，大家多担待一下……”
主任的声音在安静的会议室里响起，后面的话，赵颜一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她满脑子都是“中山医院内可能发生了病毒传染”……
有那么几秒钟，她觉得自己的脑袋转不过来了。
是那个中山医院吗？
主任扫视了众人一圈，最后视线落在桌上的文件上，“我们部门需要两位同志去现场，有人主动请缨吗？”
“我去吧，我是副主任，我打头阵。”
“我去，我是党员。”
“我来，主任，我可以。”
赵颜一发懵的脑袋终于启动了，毫不犹豫地举起手，“主任，我去，我男朋友在那儿。”
她的声音已经没了以前的吴侬软语，清亮的让整个会议室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赵颜一温柔笑着，“主任，我男朋友现在在中山医院前线奋斗，我想成为他的“战”友。”
“小赵，你明天就可以回家了。”主任并不赞同她前去，“中山医院现在是怎样一个情况，我们都不清楚，你还没有经历过这种突发，不适合去第一线。”
“主任，这种未知的病情，我想在座的前辈大部分都没有经历过。”赵颜一笑得更温柔了，“我还没有成家，男朋友也在等我。”
主任刚想再说什么，对上赵颜一那双漂亮的眼睛，感受到了那目光中的坚定。她知道自己拦不了她，也知道就算自己再拒绝，她也会想方设法前去。
“主任，算我一个。”程润祐淡定地转笔，仿佛在说什么云淡风轻的事。
“小程，你又有什么理由？”
主任是打心底里不希望95后的年轻人前去冒险，他们才刚刚大学毕业，大好的年华在等他们。
“我和颜一是最佳搭档。”
听到这话，赵颜一撇头看向他，程润祐正单手把玩着笔，歪头笑着看她。
阳光很好，窗外是蓝天白云，他带着深深的笑意，漆黑的眼底映的全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