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晔直到登机的那一刻，赵颜一和韩璐也都没有回应。
他的心尖猛然一颤，不安地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
一个半小时的行程，他一直都在心里祈祷。
赵颜一费劲地睁开了沉重的眼皮子，头顶炽亮的光线刺得她眼睛生疼。
她吸了一口气，想抬手去摸自己一片空白的大脑，可手指头微微一动，就感觉自己的手僵硬得完全不能动弹。
听到动静，正在倒水的韩璐连忙放下水杯，跑了过来，摁了一下病床上一键升降的按钮，选了一个恰当好处的高度，“一一，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没适应光线的赵颜一只觉得脑袋里传来一阵痛意，就像是有一根针扎在她的大脑神经处，疼得厉害，都没有听清楚韩璐的声音，“脑壳疼……”
一听她说痛，韩璐就急了，手忙脚乱地呼叫了医生。
医护人员来的很快，做了一些简单的检查又问了几个问题后，医生对韩璐道：“反应力没什么问题，应该是还没缓过来。先让她好好休息，等天亮了后，我们再做一次全身检查。”
原本六神无主的韩璐听到这话，紧提的心终于落下，“好的好的，麻烦你们了，这么晚还要来跑一趟，辛苦了。”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您客气了。再说了，赵小姐也是为了我们医院才……”
他们的对话，靠在病床上的赵颜一一个字都没有听清楚，她睁着眼睛，努力地回想之前发生的事情。
为什么她一醒来，躺在病床上？
她是遗忘了什么事情吗？
一个又一个的疑问纷至沓来，然而她却想不起来到底出了什么事。
而且只要她一用劲回忆，她的脑袋就更痛了。
赵颜一只得放弃思考，闭目养神。
送走医护人员后，韩璐拿着水杯走到了赵颜一身边，柔声道：“一一，要喝水吗？”
赵颜一面露困惑之色，“学姐，我怎么了？”
韩璐一愣，没懂她的意思。
见她没回答，赵颜一更直白地问道：“我为什么会躺在这儿？”
“你不记得了？”
韩璐的心又揪了起来，见赵颜一点了一下头后，她差点没站稳。
赵颜一惊呼了一声，“学姐！”
“你等一下，我去叫医生。”
说着，韩璐拿着水杯就往门口跑去。
“学姐，不用了，人家医生刚走，就别麻烦他们了。”
最后在赵颜一的劝说下，韩璐才没有跑出去叫医生。
她脸色凝重地坐在床头，一声不吭。
赵颜一见状，费力地伸手抓住了她的手，笑着安慰道：“学姐，你不用自责。我真的没事，睡一觉就好了。一觉睡醒，我又是那个能蹦能跳的赵老三，到时候估计你又要嫌我闹腾了。”
被她这么一说，韩璐终于笑了。
韩璐替她捻了捻被子，语调轻缓，“想不起来也没事，我们不想了。”
就是今天的笔录没法做会有点麻烦。
赵颜一瞅了一眼韩璐的脸色，一时有点拿不准自己有没有惹祸。
犹豫了一会儿后，她小声道：“可是我还是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韩璐反握住她的手，轻轻将她耳边的发丝别至耳后，温柔道：“真想知道？”
赵颜一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韩璐没办法，只得把实情告诉她。
她们所拍摄的血管瘤外科在2号住院楼，而事发地在隔壁3号住院楼。
有位患者的情况比较危急，他的颅动脉血管瘤压迫到了视神经，眼球没法动，完全睁不开眼。
患者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做完一系列检查后，时间来到了21点多。
血管瘤外科的主任医生董医生查看了片子后，直言这个患者需要尽快动手术。
由于患者的视神经系统受到了压迫，这场手术还需要眼科的医生。
而眼科今晚值班的是李圆医生，血管瘤外科这边便第一时间联系了他。
为了能尽快进行手术，赵颜一和另外一个同事跟着一位护士去了李圆医生所在的3号住院楼。
得到消息后，正在查房的李圆医生跟两位实习医生嘱咐了几句，就回了办公室着手准备手术。
没曾想，他一出办公室就遇到了行凶者。
没有防备的他来不及躲闪，头上硬生生被砍了一刀。
赵颜一她们到的时候，正好看到李圆医生满头都是血，鲜艳的红色止不住地往外冒。
赵颜一想上去帮忙，然而好像有一双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强烈的窒息感涌上了她大脑，让她的脑袋嗡嗡叫着，头脑越来越不清醒。
晕血症又犯了。
她身边的同事被眼前血淋淋的一幕吓坏了，双脚就像被钉在原地似的，一步都挪不动。
护士稍显镇定，一边喊救命，一边冲了上去。
眼看着李圆医生被砍了好几刀，就连和她们一起的护士也被砍伤了，赵颜一死死咬着嘴唇，想让自己保持清醒。
她余光扫到门口摆放着一个栽种了小绿植的花盆，毫不犹豫地拿起花盆，用尽全力砸在那个杀红了眼的行凶者背上。
这一砸，行凶者果然懵了片刻，也让护士抓住了逃生的时机拉着李圆医生跑出了危险圈。
而赵颜一所有的力气和清醒值也都告罄，眼前越来越模糊，发软的双腿也站不住了。紧接着她便失去了意识，往地上倒去。
这一次没有陆晔抱住她，她倒下去后，后脑勺撞在墙壁上，然后没有知觉的她又顺着墙壁慢慢往下滑。
临晕过去前，她好像看到一个人影扑了过去。
韩璐不想让赵颜一再回想起案发时的情况，只跟她说了一个大概。
当韩璐得知赵颜一那边出事时，她的心跳都停了几秒钟。
她第一时间冲了过去，看到的是满地的血，差点崩溃。
知道赵颜一只是大脑受到了撞击后，韩璐煞白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点。
事后，她一直都守在赵颜一的病床边。谭月和张微去看了监控，回来的时候，两个人的脸色很糟糕，连走路都不稳。
一回到病房，二人直接倒在陪同床上。韩璐想问的话在看到她们俩这副样子时，咽回了肚子。
缓了很久后，谭月她们二人才把事情的经过讲述给韩璐听。
听到赵颜一居然扔花盆救人，韩璐胸腔里的氧气仿佛都被抽空了一样，瘫坐在椅子上。
天知道，那一刻，她有多害怕。
韩璐盯着还躺在病床上，未醒来的赵颜一，情绪有点激动，“你是傻瓜吗？都受过一次伤了，还不长记性，还逞能！就这么想做见义勇为的人？你以为你和猫一样有九条命吗？你……”
谭月和张微两个人合力才劝住了她。
韩璐把脸埋进了双膝之中，默默哭了一场。
谭月和张微站在病床前，都面露担忧之色，不过她们并没有开口。
有的时候把情绪发泄出来也好。
这些事情，赵颜一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