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娟面露疑色：“你？切。”
我拿出一张照片递给她：“喏，这是你老公在城里养的情人，你不是很好奇他天天出去工作怎么总是不见钱吗？不妨去这看看，地址写在背后。”
重生归来，我做任何事情都必须得面面俱到，不允许有一点儿闪失。
他们会杀了我不是冲动，而是他们本性就是如此狠厉残忍。
李祖光的出轨也是我意外发现的。
在我接受采访完出来之后，为了庆祝自己终于走出第一步，我去买了最喜欢的蛋糕。
就在那家蛋糕店，我看到了李祖光。
他换了身体面的衣服，对面坐着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正在给他喂蛋糕吃。
他的注意力完全在那女人身上，于是我就光明正大地偷听偷看。
他们快要走时，李祖光掏了一叠钞票给那女人，她笑眯眯收下后，两人搂搂抱抱着离开了。
我告诉爸爸这件事，他帮我留了个心眼，找人去调查那个女人。
果不其然，他们已经私下往来了好多年。
女人叫翠翠，原本是城中村的咯咯哒，认识李祖光之后，非常讨他的欢心。
哄得李祖光帮她在市里租房子，给她钱花，让她以后别再干那勾当了。
李明娟手指用力，把照片的边缘都捏的裂开。
她想到，在李光耀确诊白血病时，本来她都忘记了还有个被她卖了的亲生女儿，让医生赶紧帮他们在骨髓库中寻找合适的配型。
是李祖光，他说要去寻亲，家里实在没钱了，有亲女儿不比找别人划算吗？
万一是个有出息的，以后还能好好孝顺他们老俩口。
因为太过用力，李明娟的输液管都开始回血了。
我起身：“他们被拘留7天，你好好想想这些时间你能做点什么吧。”
8
说白了就算李明娟去闹，真把钱闹回来了又怎样呢。
一旦那张收条的鉴定结果出来，他们都得面临牢狱之灾，而十二岁的李光耀监护权到了亲戚手里，会不会继续给他治疗都不好说。
但我这么做，却是为自己争取了时间，转移矛盾点，静静等待结果。
我知道，李明娟不会让我失望的。
果不其然，第二天一早，我再去医院，她的病床就已经空空如也。
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我打车去了翠翠家。
大家都知道，刻在每个中国人骨子里的一定有一种基因，那就是八卦，尤其是正妻打小三这种情节。
我到的时候，单元楼下就已经围满了人。
也不知道李明娟是用什么方法把人叫下楼的，我好奇地向旁边这位阿姨打听。
阿姨很热情：“哎哟呵可别说了，我亲眼见着，那是硬生生拖着人头发把人拽下楼啊，可狠了！”
阿姨说完还不忘嘴角一撇啧啧啧，然后继续伸长脖子，恨不得长出二里地。
李明娟手上用着劲，嘴也没闲着：“好你个出来卖的！啊？打主意打到我男人身上了！我看你是被骑的不够！”
说罢一屁股往翠翠身上坐下去，翠翠五官被挤得扭曲变形。
“给老娘还钱！一分一毛都给我还回来！”
“妈的老娘家里连瓷砖都没铺上，你用我的钱都住起楼房了！”
翠翠可能是被打怕了，颤颤巍巍抓住她的手：“别...别打了，我...还，我还，还不行吗？”
李明娟又甩了她好几个巴掌，才心不甘情不愿起身。
翠翠满脸是血，头发披散：“给我一点时间，一时半会儿凑不出来。”
“几天！”
“一周，一周我肯定还你。”
李明娟掐着腰围着翠翠走来走去：“我怎么信你？万一你跑了呢！”
最后李明娟跟着翠翠上了楼，把她家里的现金首饰全部拿走，转走了翠翠微信支付宝和银行卡里的所有钱，并且扣下了她的身份证，才肯离开。
临走时还不忘警告翠翠，敢跑的话真的会杀了她。
作为被她杀过一次的人来讲，我完全信。
在李明娟走后，我敲了翠翠家的门，她不敢开门，“别怕，我是来帮你的。”
翠翠拿着擀面杖才畏畏缩缩地把门打开：“你是谁？”
我给了她一些钱：“这点钱拿着，你先上医院去看看吧。”
毕竟她挨得这顿打和我有那么点儿关系，虽然破坏别人家庭的人不值得同情，但出于人道主义，我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给完钱我就要走了，她才反应过来：“你是...他们的女儿？”
我没回答，但我能做的也仅此而已了。
9
李光耀会找到我家，是在我意料之外的。
我父母并不了解他的真面目，他们把他当作一个无辜且患病的可怜小孩来对待。
在我打开家门的时候，他正乖巧坐在沙发上小口吃着水果。
爸爸进局子了，妈妈去打小三了，他现在的人设是一个暂时没人管的小孩。
他看到我，小心翼翼地叫出‘姐姐’。
我神情冷漠，爸妈看着李光耀失落的模样于心不忍：“君君，他家现在到处都是举着手机蹲点的人，一个12岁的孩子确实面对不了这些，我们看他实在是可怜，就让他进来了，你别生爸爸妈妈气。”
不忍心破坏父母心中对一个孩子的幻想，我终究还是点头同意了。
直到饭点，我爸妈叫他一起上桌吃饭，他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他小声地说：“姐姐，我能在这住一晚吗？等妈妈明天出院，我就会走的。”
我没问他既然知道他妈妈在医院，为何不去病房内将就一晚。
他来我家一定有目的，既然提出住下，那我顺势答应他的请求，看看他到底要整什么幺蛾子。
也许能拿到更加击垮李家的罪证。
爸妈收拾好客房给他睡。
我提醒他们，晚上锁好房门。
妈妈摸着我的头心疼的看着我：“妈妈知道了，你很勇敢，小小年纪就独自面对这些事情，不用担心我们，大胆去做。”
听到他们落锁的声音，我才放心离开。
客房透出的门缝里漆黑一片，看起来已经熄灯了。
我打开了客厅的监控，关掉信号灯，随后回房间把门锁上。
但我还是不敢睡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实在撑不住了，渐渐睡了过去。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的时候，窗帘缝隙外还是黑的。
是腿上一阵阵莫名的痒意吵醒了我。
我看到床边有一块亮起来的屏幕，和只能看到轮廓的人影。
是李光耀。
当他的手再次触摸我腿的时候，我确定，他在猥亵并且偷拍我！
我立马起身，拿起藏在枕头底下的电击棒，对准他迅速按动开关。
李光耀倒在了地上。
趁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我一边开灯大喊：“爸！妈！爸！妈！”，一边用被子将他整个人兜住，死死压住他。
爸妈很快跑了过来。
李光耀被我们绑在凳子上，然后我拨打了报警电话。
他的手机里，是我的睡裤被掀到大腿根的照片。
万幸，还没有到上半身。
我真的惊呆了，我原以为他的目的也许是偷钱，也许是装可怜，但没想到12岁的男孩，竟然会肮脏恶劣到如此程度。
警局里，我导出家里的监控视频。
全程记录了他是如何撬开我的房门，再结合手机里的照片，即便是未成年，也可以暂时进行拘留。
回到家之后，天已经亮了，妈妈担心我，要陪着我一起补觉。
可是我闭上眼，大腿上的触感仿佛又再次出现。
但我不能告诉妈妈，只能假装睡着，实则清醒地感受着。
10
李明娟不会接受我们把她宝贝儿子送进警察局这件事的。
她接完电话之后，把病床前的东西全扫落在地，然后抓乱自己的头发，最后无力地疯狂大叫几声。
生活似乎在李光耀确诊白血病之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既贪心，又无能为力。
办完出院手续，她去了警局，李光耀暂时被扣押在那。
她不是愤怒李光耀做那件事。
而是愤怒他既然都做了，为什么不做干净点，居然会被抓，频添麻烦！
但万幸的也是他才12岁，未达到刑事责任年龄。
在进行严厉批评教育之后，警察们也只能任由李明娟将他带走。
李祖光还在拘留着，李明娟知道现在他们已经处于劣势，如果继续对我使用强硬的手段，只会适得其反。
于是她带着李光耀跪在我家门前。
尽管两个小时过去，我们还是不开门，但她仍旧一声声大喊着对不起，每三声就压着李光耀的后脑勺磕一个头。
后来李光耀实在是受不了了，大声哭着说：“妈，我好饿。”
李明娟留下一句：“我明天继续来给你们磕头道歉，我是真心的！”
终于清净了。
还好我家是一梯一户，否则给邻居看到，就算占理也落得一个冷漠无情的名声。
就在网络上对于这件事的热度开始降低的时候，当时的栏目导演联系到我。
“鉴定结果出来了！指纹和笔迹都对的上！我们现在就把东西带上，一起去报案！”
太好了！
我和爸妈抱在一起，都忍不住落下眼泪。
这一天终于来了，抛弃过我、利用过我、又杀过我的人，复仇的利刃即将刺穿他们的心脏。
我们拿着充足的证据，在镜头的记录下，完成了报案流程。
警察立即出动，前往李家屯逮捕李明娟，李祖光就简单了，直接换个案件提审。
我和节目组的人坐在另一辆车里跟着前往。
亲眼看着李明娟被拷上手铐之后，主持人姐姐贴心地给我递上一张纸巾：“放心吧，他们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李明娟看到我之后情绪失控了，她对着我大喊：“你个丧良心的！哪家生了女儿不卖掉的！我有什么错！我告诉你！等我出来了我一定不会放过你！贱人！赔钱货就是赔钱货！”
“你能出来再说。”
李明娟被带走之后，听说李光耀犯了病，当天也被大伯送到了医院。
他的身体情况本就每况愈下，继续拖延下去，只能是等死。
警方启动了对李明娟、李祖光以及收条上那个叫张志刚的人的调查手续。
张志刚原来是李家屯里一户人家的上门女婿，在帮忙卖了几个孩子之后，突然就消失了。
11
李明娟和李祖光并不承认他们的行为是犯罪。
“养的鸡鸭鱼都能卖，我自己生的孩子难道不能卖？女娃本来就是赔钱货，在我们那，能养得起就养，养大了长大也是要拿去还彩礼的，养不起就得卖！当女的就这命！”
审讯室里，警察气地把手边的水杯从李祖光耳边砸过去，撞击在墙上。
另一间，李明娟仍旧在哭泣：“谁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会不疼的啊？我家男人说必须得卖啊，不卖就要掐死她，我只能听他的啊，至少还能保娃娃一条命。”
审讯员问：“叶雅君是你们唯一卖掉的孩子吗？”
“是是是，都到这了，我也没必要撒谎。”
“本来我生完儿子之后，是想要再怀一个的，可惜那会儿弄坏了身子，再也怀不上了。”
“是在知道儿子得白血病之后，才想着去找叶雅君的吗？”
“...是，但我一开始是真心想和她相认的！”
审讯结束之后，他们被送到了看守所。
根据他们提供的线索，警方开始寻找关键人张志刚。
在经过多方寻找之后，终于锁定人此刻就在一千多公里外的地方，经营着一个水果批发超市。
已然改头换面，重新组建了家庭。
很快，张志刚被抓捕归案。
从一开始的全盘否认，到如实交代，警方运用了内部独有的大记忆恢复法。
在张志刚交代之前，所有人以为的全貌原来不过是冰山一角。
张志刚的确一开始是自己寻找李家屯和周边村庄的买卖对象。
在李祖光找他卖女儿之后，两人就开始建立了往来。
不忙时，常常一起喝酒打牌。
某天，张志刚说要请客，带他去了城里的夜总会。
李祖光被花花世界迷了眼，鼓起勇气问张志刚，能不能带着他一起赚钱。
李明娟确实一无所知。
但她也从没过问李祖光每次说出门干活是去哪干是什么活。
只要李祖光每次回来给她几百块，她就美滋滋地拿去打麻将，什么都不关心。
很快李祖光成了张志刚的二把手，张志刚带他去认识上游的老板们。
后来张志刚要去拓展别的市场，就把这一片的地区交给他。
李祖光这么多年，背地里一直在进行着人口买卖的勾当。
他其实赚了很多钱，但他同时也很爱挥霍。
那些钱，他包养了无数个翠翠，给李明娟和李光耀的，仅仅够生活而已。
张志刚告诉他要低调，他索性连家里的房子都不装修。
根据李祖光的自爆，这十六年来，随着社会的进步和人们意识的加强，每年能够贩卖的孩子在逐年减少，但仍旧达到了三十多个的数量。
听完主办警察的描述，我久久不能回神。
三十几个孩子啊！
不敢想象，现在都在经历着怎样的命运，有些...是否还活着。
12
这起案件因为一开始就有媒体的报导，一时间引起了全国的轰动。
有不同的受害者，在看到新闻之后，主动到警察局进行举证。
案件复杂程度越来越高，从张志刚这条线，又牵扯出不同的人口贩卖产业链。
我当初接受采访的片段又被更加广泛地传播开来。
“还有，上面的这个收款人张志刚，并不是我的养父，我也不认识这个人，如果涉嫌人口贩卖产业链，我希望这算一条有用的线索，拯救那些真正在寻亲的家庭。”
曾经我斩钉截铁说出来的这段话，鼓舞了更多仍旧在寻找子女的家庭。
我知道，我们国家从封建主义中走出来，在父权主义中逐步进入到现代。
尽管如今，女性力量在不断崛起强大，无可否认的是还有许多老旧的思想未被废除。
甚至在言论相对自由的现代，女性仅仅要求平权的一些想法，就会被冠以难听的‘女拳主义’。
在张志刚和李祖光交代的犯罪事实中，超过95%都是女性受害者。
案件进行的同时，越来越多的帮助寻亲的社会救援行为在自发展开。
进步的曙光在一点点增加照耀的范围。
我相信，痼疾总会有彻底清除的那一天。
13
经历了许久，我已经重新回到了校园生活中。
李明娟、李祖光和张志刚以及一系列牵涉到案的人终于迎来了判决日。
在法庭上再见到他们时，时间好像在他们身上开启了加速键，明明只是四十出头的年纪，看起来像六十多了。
李明娟终究是从一场大型的灾难中，觉醒了身为女性的意识，尽管来得太晚了些。
最终，李祖光和张志刚因为情节特别严重，影响特别恶劣，被判处死刑。
而李明娟被判了十六年。
李明娟服从判决，李祖光表示还要提起上诉。
又过了一年，李祖光被执行死刑的消息占领了各大新闻的头条。
我托当初的办案警察去打听李明娟的情况。
他告诉我，李明娟什么异常也没有，就是同监的人说，半夜听到了她躲在被窝里的笑声。
最让我意外的是翠翠。
尽管李家夫妇都在牢里，她其实可以换个地方重新生活了。
但她在知道李光耀的病情时，居然去找了他，把他带到医院，为他安排手术。
她对李光耀说：“我跟了你爸五年，没少拿他的钱，但我真的不知道你们家里这么穷。”
“给你做完手术，我就不欠你们的了，以后你的命是怎么样，全看你自己。”
手术进行的很顺利，翠翠还在医院为他存进一笔后续排异治疗的费用，她知道，这个钱如果给李光耀大伯，是绝不可能用在他身上的。
李光耀离世的那天，是冬至。
这座城市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李光耀最终因为没熬过排异，死在了医院。
大雪覆盖住这件事最后的痕迹，我在雪地上留下深刻的脚印，继续向前走着。
十多年后，我已经在事业上有所成就，有一个不错的爱人，和一个可爱的孩子。
一个晴朗的周末，我们带着孩子去公园放风筝。
她给我表演投篮，要在距离垃圾桶几米的位置扔进空瓶。
哐当，瓶子砸中边缘，却没有落袋为安。
正当我准备上前捡起来的时候，一个驼背的老妇人，拉着一个蛇皮袋，将瓶子捡了起来，放进袋中。
然后继续向前寻找可回收的垃圾。
我看着她的背影，微微出神。
似是感觉到我的目光，李明娟停住，转回了身子。
和她眼神对视几秒后，我看见她苍老的脸上露出浅浅一抹微笑，继续转身走了。
“妈妈！”
女儿在身后叫我，我回过头。
爸爸、妈妈、丈夫、孩子，他们正朝着我微笑招手。
我重新挂上笑容，向他们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