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寒风夹杂着细碎的雪花,在北辰市的每一个角落肆意穿梭。
春节的脚步日益临近,按母亲的算法,过个年加虚岁,二十八周岁就是三十岁了,那到时候岂不是更无法避免被催婚的话题?付摇捧着温热的姜茶喝了一小口,望着窗外吹得漫天飞舞的雪花。
少女时期的付摇,并非没有对爱情怀揣过美好的憧憬,作为90后的一员,从小便在童话故事与爱情偶像剧的熏陶中:公主的幸福总是与遇见王子紧密相连,爱情被视为最完美的归宿。然而,却鲜少有人告诉她们,现实中女性同样需要参与激烈的社会竞争,社会很残酷,金钱很重要。
付摇自认为自己只是比其他同龄女孩更早地认清了社会的真相。金钱、健康、自我以及家庭都至关重要,但生活中的许多事情往往难以平衡。
“叮!叮!”手机连着收到几条信息:“摇儿,不如你和阿姨来韩国找我,正好我们一起过年吧?”“一起跨年吧,好不好嘛?”发送人是蓓蓓,蓓蓓和付摇是多年的闺蜜,也是同为韩语专业的大学同学。
大学时期,付摇因为费用问题放弃去韩国的交换生机会,并像学校推荐了蓓蓓,作为韩语专业的学生,这个机会很是难得,况且当时的蓓蓓还是一个受韩剧影响,十分向往去韩国当交换生的少女。蓓蓓也很珍惜付摇推荐的交换生机会,以优异的成绩毕业,这些年一直在韩国做整形医生的翻译。付摇早些年做代购,以及现在的微整活动,蓓蓓从中没少帮忙。
付摇考虑了一下,便决定接纳蓓蓓的提议,原本她就有去韩国皮肤管理机构学习的打算,虽然上次和蓓蓓见面还不出一个月,但这两年每次都是因为工作原因见面,俩人都想趁这次的春节假期在一起能好好玩个痛快。
付摇向母亲说了这个打算后,母亲却表示自己不想出国,而且每天忙得很,跟着网络视频学做养生餐、遛狗、还与姐妹约着跳广场舞,“平时咱俩每天都能见面,你呢,好不容易过年店里放假,就放心好好去玩吧,不用担心我。”
对于付摇和蓓蓓来说,尽管两人处处不同,但对方却好像是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在替彼此感受另一种生活。
“落地想去吃什么?”
“牛肉大酱汤?”在候机室的付摇收到蓓蓓一条接一条的消息。
“牛肉大酱汤。”两人的消息几乎同时发出。
“【偷笑】”
“【偷笑】”
又再一次发了同样的表情,在两人之间的,是女孩子间专属的心有灵犀,千里相隔却形同虚设的感应。
“蓓蓓!”一见面的付摇就张开双臂远远的跑过来,拥抱着蓓蓓。
“你怎么穿这么少?我真是服了你了,你不知道今天首尔的温度?啊?我问你呢……”蓓蓓一边责备着,一边把厚外套脱下来披了付摇身上,外套在付摇身上立马变成了大大的男友款。
“不用不用,我抗冻。”付摇连连拒绝,但外套还是被蓓蓓严严实实的套在了她身上,这个场面趁的付摇活脱脱像个在霸总怀里的小娇妻。
从牛肉大酱汤再到烤肉,炸鸡,石锅拌饭……从弘大再到明洞,东大门,江南……付摇这次在韩国的主旋律就是吃吃吃。在蓓蓓这位资深吃货兼向导的带领下,他们总能迅速锁定那些隐藏于街头巷尾的宝藏美食,让付摇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省时省力,堪称完美。
吃饱喝足的两人回酒店仍然有聊不完的话题,从工作的点滴到闺蜜私房话,从现在的生活到大学时代的青涩回忆,她们聊得滔滔不绝,直至凌晨时分,才依依不舍地在第三次互道晚安后睡下。
一大早起床的付摇让蓓蓓实在是无奈,“付摇!你不是说来玩的吗?不是痛痛快快玩嘛?你起这么早干嘛?”面对精力旺盛的付摇,蓓蓓干脆耍起了赖,“我反正起不来,拜托,我们是凌晨两点多睡的!要起你自己起吧。”说完便把头埋进被子里。
“蓓蓓,你看看新闻,疫情……好像比想象中严重。”
蓓蓓听出了付摇语气的不对劲,立刻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摸索到床头柜上的手机,迅速带回被子里。
“天啊!”随着一声惊呼,蓓蓓猛地把被子掀开,焦急地看向付摇,“那你打算怎么办?”
按照付摇那赶早不赶晚的性格,一切行程都将提前进行,对于付摇来说,参观业内翘楚是一种极其有效的学习方法,但像付摇这种,肯定不是被邀请参观,好在这一行,花点钱自费,以顾客的身份进入就能学到不少东西。
蓓蓓听了付摇的想法后立马说道:“去做皮肤管理?早说嘛,你等我刷个牙和你一起。”
皮肤管理机构的某一个房间里,蓓蓓酣然入梦,隔壁床的付摇不禁在心里暗暗骂道:“蓓蓓你丫的!是来补觉的吧!”
睡醒的蓓蓓看着付摇列了长长一张纸的购物清单,倒吸一口凉气,惊呼:“不是吧,你要买这么多?你这都打算给谁啊?”
“旋子她们啊,我妈啊,还有几个朋友和店里的VIP顾客啊……”
“顾客找你代购是吗?”
付摇摇摇头。
“不是,你要免费送啊?我和你说这个,这个,还有这个,你知道多少钱吗?”蓓蓓指着清单上的几款产品,她有理由怀疑付摇并不清楚这些产品的价格。
付摇却笑着解释:“服务行业啊,同行做了的,那是基本义务;而同行没做的,那才是我们真正提供的服务。”
“这么内卷吗?”
“嗯,不然呢。”
买好礼物的付摇和蓓蓓却如冷水浇头——因疫情影响,航班大幅缩减,付摇预订的回国航班不幸被取消。付摇坐在酒店大厅中,和远在北辰市的母亲通电话,结果得知北辰因疫情严峻已实施封城的消息,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挂断电话后,付摇的心情更加沉重,这时,一些不和谐的对话不经意间飘入耳中。
前台登记人员低着头,眼神里带着一丝不耐烦,嘴里低声用韩语抱怨着:“中国人?真烦。”边说边捏紧了口罩,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掉什么似的。旁边的同事胳膊肘轻轻碰了她一下,试图提醒她注意言辞行为,但前台似乎并未在意。
对面站着的那位中年男人虽未听懂具体言语,但从前台不耐烦地语气中,似乎也察觉到了异样氛围。
“房间换到1301吧。”前台低头继续说道。
“我们已经预定了2505,麻烦再确认一下。”男人的陪同翻译说道。
这时前台抬起头,拨了一下头发,“13层没有什么客人,而且,怕传染给其他顾客病毒不是吗?”
蓓蓓紧紧地拉住付摇的衣袖,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担忧和劝阻。但付摇却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放心,声音温柔却坚定:“有些事,我们不能选择沉默。因为沉默,就意味着默认和纵容。”
“所以,入住已经预定好的2505有什么问题吗?按照正规流程预定,有权要求入住预定的房间。”
“呵!”前台没有料到会突然冒出来眼前这个个子小小的女生,有些不可置信,“什么?”
“我听到了您的话,也感受到了其中的不友善。但我想说的是,作为服务行业的一员,我认为应该尊重每一位顾客,无论他们来自哪里,都应该得到应有的平等和尊重。”她的声音虽然不高,但每一个字都如同锤子一般,重重地敲打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上。
前台愣住了,显然没有料到一口流利韩语的付摇会如此直接地指出她的问题。她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语,“你,你是哪国人?”
“我们在说得问题是,应该平等尊重每一位顾客。至于你,问我们是哪国人是什么意思?是要上升到国际的高度,搞种族歧视吗?”蓓蓓也站了出来。
中年男人看着站在前面的这两个女孩儿,特别是第一个勇敢地站出来说话的那个女孩儿,她的正义感和勇气让他刮目相看。恍惚间仿佛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样子。年轻时,因为妻子身体不好,带她去医院看病。然而,在排队等候时,他们却被有关系背景的人插了队,当年,他也在一个人生地不熟的环境中勇敢地据理力争。当时,他就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更加强大,这样才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和事。
这时,前台旁边的同事见状,连忙上前打圆场:“不好意思,她只是今天心情不好,并没有那个意思。2505号房间是吗?我这边帮您安排下。”
翻译低声跟中年男人交流了几句,然后不卑不亢地回复道:“情绪不好并不是理由,把你们的负责人叫出来。”
前厅部经理闻声赶来,虽穿着高跟鞋但快步走起来依旧十分优雅得体。
“对不起女士,这个人在这里犹如你们酒店的形象,乃至你们国家的态度,赶紧换下去。”翻译传达着中年男人的态度。
“是是是。”
“等一下,别走,我们要求她道歉。”
“当然当然,实在是不好意思。”前厅部经理转身瞪了前台一眼,前台不情愿的向中年男人和付摇一行人鞠躬道歉。
并且为了表达诚意,前厅部经理笑容可掬地帮忙拿着行李一路送到2505号房间。
“那两个女孩儿是中国人?”进到房间的中年男人问道,刚刚一路前厅部经理不停的说着:“不好意思。”,两个女孩儿见事情有了着落,便离开了,他未能和她们亲自说上话。
“是,姜总,我已经像她们道谢了,她们说她们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老姜听闻笑了笑,事已至此,他也不再追究酒店前台的这件事,但是心中对于此次赴韩的投资计划似乎有待斟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