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开,叫花子!”一阵怒骂声伴随着疼痛感将我吵醒。
我猛地睁开眼睛,这才发现已经天亮了。
一个长满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正厌恶地骂着我,右脚还用力地踢着我的屁股。
我握紧拳头,噌地一下站起来。
“来啊,看老子不打死你。睡哪里不好,睡我店门口。”胡子男也举起了拳头。
可我还是放下了拳头,战战兢兢地后退了好几米远。
母亲曾说过,我从小就老实,不是一个爱惹事的人,所以经常被人欺负。
那个胡子男一边骂骂咧咧地说着脏话,一边将卷帘门拉开,
他的身后是一辆蓝色的三轮车,上面摆着一个冒着热气的大蒸笼。
他似乎很轻松地将蒸笼搬进了店铺,看起来力气很大。
我庆幸刚才没有先动手。
这是一家早餐店。
我的肚子也在咕咕作响。
自从昨天离开家后,我还没有吃东西。
从钱包中摸出一张十元出来,我走到店门口,向胡子男指了指蒸笼里的包子,摇了摇手中那脏兮兮的钞票。
胡子男顿时笑嘻嘻地说:“两块一个,要几个?”
“1个”。
胡子男小声嘟囔着什么,从台面下的竹筐里找出了一些零钱。
我吃完包子,还去附近的一处绿化带中拉了一泡屎回来,马路对面的营业厅才缓缓打开了门。
我快速地穿过马路,径直地走进营业厅。
没承想,里面的保安把我拦了下来。
“走走走,这里没有饭给你。”
“我不是,我是来……”我有点着急,执意地往里冲。
“你来干什么?交电费还是开户?快滚!”保安语气变得强烈,甚至还抽出了别在腰间的橡胶棍。
我还是停下了脚步,转身走出了营业厅,跑到了刚才拉屎的那处绿化带。
那里有一根冒着水的橡胶水管,我刚才洗了屁股,忘了洗脸了。
待我再次走到营业厅门口时,里面已经站满了来办业务的老头、老太太。
这次,保安没有理会我,正忙着在大厅内维持秩序。
我在自助号码机取了个号,等了很久才排到窗口。
“你好,大姐,我想你帮我查一个电表在哪里,手机号是132XXXXXXXX。”
里面坐着的是个面无表情的中年妇女,但我还是比较有礼貌。
“我们这里不查,要么缴费要么开户。”妇女没有抬头,语气极度不耐烦。
“我……麻烦帮我查查好吗,这对我很重要。”我压抑着心中的不满。
“没别的事我叫下一个号了。”妇女还是无动于衷。
“美女,帮帮忙,我……我……捡到了他的手机,我要去还给他!!”我赶紧掏出手机开机,向她出示了那条催交电费的短信,
也不知道是因为我编的理由足够好,还是因为我叫了她美女。她竟然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说道:
“哎,烦死了,手机号是多少?”。
“132XXXXXXXX,谢谢你,美女。”
“啪啪啪啪啪啪”,她又恢复了刚才冷若冰霜的表情,快速地敲击着键盘。
“尔北区象山路37号,户主姓李。”
“户主叫什么名字?美……”
“我就只能说这么多,你烦不烦。对了,见到他叫他赶紧交电费。”
“那……好吧,谢谢你,美女,一定一定,谢谢谢谢。”我也只能作罢,连声感谢,退出了窗口。
就这点事情,就折腾了快一个上午。
不过,总算有了一点线索,虽然还不知道后面的事情是否顺利,但我还是加快了步伐。
好不容易,我坐上了往尔北区的公交车,30多分钟的车程,花了我两块钱。
看起来,这座城市不算太大。
下了公交车,又用导航步行了一段距离,我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此时,手机也因为电量不足而自动关机了,这让我感到有些不安。
现代社会的人不会因为出门没带钱包,身份证而慌张,但一旦手机没电,那心里可比猫抓还难受。
眼前的象山路37号,是一片商品房小区,粗略地数了数,竟然有30多栋楼,还都是塔式高层建筑。
曾几何时,我也有这么一套不大不小的商品房,可现在,那房子已经归前妻了。
只是这下我彻底傻了眼,我要怎么从这么一个大型的小区找到那个人。
不过,现在我还是得想办法让手机开机才行。
我看了看远处,好在,这并不算太困难。
小区外面一个空落落的饭馆,我花了六块钱点了一份蛋炒饭,并顺利地向老板借到了充电器。
“蛋炒饭来了!”老板把饭端在我面前,冒着热气,闻起来没有母亲做得那样香。
整个饭馆就我一个顾客,冷冷清清的。
老板自顾自地在柜台那边玩着一副扑克牌。
我连接好充电器,开始大口地吞噬着面前的食物,我实在是太饿了。
“你是从哪里来的?”老板估计是看到了我这一身脏兮兮的衣服,好奇地问。
“外地来运煤的。”我并不想搭理他,一边刨着饭,眼睛一边盯着桌上还没开机的手机屏幕。
没有多久,我硬生生咽下碗中最后一口米饭,还灌了一大杯白开水。
熟悉的开机音乐响起,我一把抓过还连着充电器的手机,开机那十几秒时间,让我感觉等了很久。
果然,片刻之后,“叮”的一声脆响。
这次的短信又会是什么呢?
“李老板,你电话关机了。你租的那个仓过期一个月了,还要租的话麻烦把费用转我一下,要不我就把东西清出来了喔。”
来信的是一个188开头的手机号。
这又是一个给原号主的短信!我买的卡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等等,仓?东西?
这应该是一个私营仓库之类的业主,原号主租了仓存放了东西,但目前租期已经满了。
这个东西难道就是那300万?
我顿时来了精神,扯掉充电器,颤抖地点击了来信的电话号码。
“嘟……嘟……嘟”,屏幕上的电话归属地竟然显示的是一个离这里不知多远的地名:“广南深江”。
我静待着电话那头的声音。
“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我又尝试拨打了几次,依旧是无人接听。
突如其来的新线索,让我处在一种莫名的兴奋之中。
我重新插好了充电器,向老板喊道:
“再给我拿瓶冰啤酒!”
几杯酒下肚,缓解了身上的闷热感,我也主动打开了话匣子:
“老板,这个小区住的都是些什么人?”
老板顿时来了兴致,跑到我对面坐下。
“你说后面这个小区啊,人很杂,有其他村子里的拆迁户,也有在边境做生意赚了钱的人,还有就是我这样的土生土长的马尔人。”
“边境?”我有点好奇。
“你不知道吧,我们这往南,就是国境线,很多人在那边倒卖玉石珠宝,开洗脚城,听说都挺赚钱的。”
“那么好赚?那你为什么不去?”听到“赚钱”二字,我仿佛被打了鸡血。
“哎,别提了,十几年前在那里被骗了二十几万,我不敢去了,没这个命!”
……
命,难道每个人的命运都是被安排好的吗?
你是按照命运的指引按部就班,还是不断尝试逆天改命?
我也曾经思考过这个问题。
离开饭馆的时候,我的手机也几乎充满电了。
在这里,一共花了我17块钱。
我还在这买了一包5块钱的当地香烟,还有1个红色的塑料打火机。
倒不是因为我喜欢红色,而是红色一直都预兆着喜庆、发财。
现在是下午1点左右,我站在小区大门外,外面一片骄阳,道路空旷无人,这个环境让我心生烦躁。
“铃铃铃”,电话居然响起了来电铃声。
是的,正是那个广南的电话,我赶紧向上划动那个绿色的接听键。
“喂,李老板啊,我是张妹啊,终于联系上你了,你那个仓还租不租的哇。”
还没等我说话,那边传出了一个女人的声音,操着一口蹩脚的普通话。
“你……在……在哪里,我还要租。”我怕她把那个“东西”扔了,赶紧说道。
电话那头突然没有了声音,片刻后,
“咦?你不是李老板啊。那你跟他说下,要租的话租金直接微信转我就是啦,还是老价钱,一个月600块啊。”
说完,电话中断,传来了“嘟嘟嘟”急促的忙音。
我再拨过去,那边直接挂断了。
这下,我觉得更加疑惑了。
听得出来,这个女人对这个李老板应该很熟悉。一听声音就知道我不是本人,这说明他们可能见过面,至少是通过电话。
另外,这个女人很谨慎,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其中肯定有蹊跷!
不是都说风浪越大鱼越贵吗,我这是笃定这300万肯定是真的!
眼下对仓库地址还一无所知,但我认为不在马尔,应该是在深江。
我打开手机搜索了一下,那个城市离马尔还有900多公里远。
那我目前只能从这个号主身上入手,如果没有线索,我必须尽快到深江去。
顶着灼热的阳光,我走到了小区门口的岗亭。
只见小区保安正在不耐烦地向两个穿着破烂的中年男人大声吼叫着什么,手里还不断地比画着。
“不准进去,听得到吗?”保安的声音很大,一时间甚至掩盖了远处的车流声。
“啊巴啊巴……啊巴啊巴……”
“啊巴啊巴……啊巴啊巴……”
这两个中年男人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指了指对方的嘴巴。
原来是两个聋哑人,估计要进去拾荒,保安不让他们进去。
两人转身退出了岗亭,不断地发出啊啊啊的声音,走过我身旁的时候,两人还恶狠狠地盯了我一眼。
我下意识地快速往侧面闪出了几步,吓了我一跳。
很多残障人士因为命运不公都带有负面情绪,我还是离远点比较好。
“你好,大哥,我想找个人。”这个时候,我显得比那两个聋哑人有礼貌得多,还掏出了刚买的烟,扯开塑料封条。
保安站在岗亭窗户边上,低头看了我一眼,盯着我的衣服,嘴上又嘟囔起来。
“妈的,今天都是些什么人!”
但他还是接过了我递上的烟。
“我想找个姓李的人,他的手机号是132XXXXXXXX。”我拿出打火机,双手护着火苗,伸进岗亭的窗户帮他点燃。
“这个嘛,业主地址是隐私,谁知道你是来干什么的?”
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
“他是我一个远房亲戚,你看,我走投无路了,来投靠他。”我扯了扯身上的衣服,编了一个理由。
“咳咳,这个不符合规定啊。”保安依旧没有松口。
我想了想,从钱包中又翻出了20元钱,捏成一团,又伸进窗户,把钱塞进了他制服口袋里。
保安立马按了按口袋,转头看了看周围。
“哎,看你怪可怜的,我查查看吧,你刚才说手机号是多少来着?”保安从抽屉里翻出了一本蓝色封面的本子。
我连忙重复了一下手机号,又递上一支烟。
“嗯……这……这……唉,有了!A区45幢9-1,李大新,是不是这个?”
“对对对,就是他,我想起来了。”虽然没有更多的信息,但姓李,应该错不了。
你看,这个社会就是这样,每个人都十分会利用手中的权力变现,小到一个小区保安,大到一个省的贪官。
如果让你选择,你会选权力还是钱呢?
几经周转,我走到了A区45幢的楼下,忽然感到有些紧张。
我不知道见到原号主后要对他说什么,我甚至之前还没有想过能够找到这里。
“我知道你有来路不明的300万,把钱给我,我帮你保密。”
“实在不愿意分我100万也行,”
显然,这样行不通。
对方大概率不是善茬,万一杀人灭口……
但我还是按下了到9楼的电梯。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门开了。
但不是9-1,而是旁边的9-2。
开门的是个老太太,她生气地吼道。
“敲魂啊敲,让不让人睡觉了!”
“不好意思,老人家,我……我来走亲戚的。”我才意识到,现在是午休时间。
“啥子亲戚,隔壁很久没人住了!”
“老人家,你说什么?隔壁是姓李吗?”我怀疑自己没有听清,变得有点语无伦次。
“大半年前就再也没见过了,别敲了,年轻人,积点德。”说完,老太太“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我不甘心,趴在9-1门缝听了很久,又用力地敲了几次门,但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隔壁房屋却传来了老太太越来越恶毒的骂声。
这下,我的心情彻底跌落谷底,犹如这闷热天往我背上扔了根冰棍,我感到一阵寒意。
无奈之下,我只能按下电梯,走出了这幢楼房。
以为近在咫尺的目标,总不会让我顺利达成。
好像我这辈子都是这样,从来都没走过好运。
……
既然这里行不通,好在我还有另外一条线索——广南深江的仓库。
我坐在小区的石凳子上,拨通了那个女人的电话。
果然,还是挂断了。
思考了一阵,我突然心生一计。
我编辑了一条短信发送过去:“张妹啊,我是李大新,上午和你通电话的是我的侄子。我最近生病了,他帮我再带点东西去仓放一下,麻烦你带下他。”
……
你有多久没说过谎了,你又是何时学会说谎的?
在我沉迷赌博的那几年所说的谎,比我前30年说的还要多。
久了,说谎就变成了习惯。
就这样,我在这个石凳子上坐了很久,烟也抽了四五支。
我不时地翻看着手机,但一直没有收到回复。
直到太阳快下山的时候,“叮”的一声,我连忙点开手机。
可短信的内容让我感到无比的恐惧。
“我们已经到你家附近了,快把钱交出来,不然你肯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还是那个未知号码!
我赶紧站起身来,警惕地四处张望着。
可这小区就像鬼城一样,四周都没有人。
我再也不敢在小区里逗留,三步并作两步跑出了小区。
岗亭的保安已经换岗,而那两个聋哑人还在对面街上,两人手舞足蹈地似乎在争执着什么,场面有点滑稽。
这个时候,街面上终于有了点行人,估计是吃完晚饭出来遛弯的。
我仔细地观察着那些路人,但也无法分辨哪些人比较可疑。
这下,我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一方面,我在等待那个女人回复,如果确定仓库在广南,我还得想办法过去;另一方面,李大新突然搬走,应该跟未知号码的来信人有关联,我想知道这些神秘人到底是谁。
今晚肯定是没有其他选择了。
我最终决定躲在小区大门边的绿化带里,观察进出小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