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10时左右,列车准时到达深江火车站。
我站在人潮汹涌的月台,一手拿着从车厢垃圾桶捡来的半罐八宝粥,一手拿起手机,拨通了那个女人的电话。
连续拨打了3次,电话还是无人接听。
我只能用微信给那个女人发了一条信息。
“张姐,我是李大新的侄子,我叔把手机给我用了,我已经到达深江,你在哪里?”
片刻后,回复的消息是个定位地址,离我这里大概还有40分钟车程。
事不宜迟,我一口喝完了那半罐八宝粥,快速地向出站口走去。
正要出站的时候,两个熟悉的背影出现在我前方的人群中。
那是……那两个聋哑人!
倒不是对他们的长相有多熟悉,而是他们两人手舞足蹈的交流方式,显得怪异至极,引人注目。
我赶紧跟上那两人,在人群的拥挤下走出了车站。
这下我开始犹豫,到底是跟着他们还是直接去女人给的地址那里。
可还没来得及做出决定,那两人已经坐上了前面一辆出租车,扬长而去。
他们是怎么追到深江来的?
我感到不可思议,我甚至感觉自己也被他们盯上了。
算了,至少我目前知道仓库的地址,还是按原计划行事。
这座城市很繁华,路边摩天大厦的高度超出了我的认知,但城里十分拥堵,公交车走走停停,让人心生烦闷。
下了车,步行了十几分钟,我才跟着导航走到微信中那个地址。
这里跟城里则完全不同,充其量也就是个城中村。
外面的马路边上,是一些低矮的平房,看起来有些年头。
一条小路联结着马路,尽头是一片看起来像贫民窟一样的区域。
四周几乎都是用彩钢棚、玻纤瓦搭成的小屋,零零散散地分布在一座铁路大桥下,几乎每个房子旁边都有小块的菜地,上面长着些叶苗。
远处则是一条宽阔的江面,怪不得这个地方叫深江。
这次我没有打电话,而是直接用微信。
“张姐,我到了。”
过了几分钟,只见从一处蓝色彩钢房走出来一个女人,对着我喊道。
“靓仔,这里!”近处听到女人的声音,还觉得挺好听。
我快步走向女人。
女人大约40岁,肤色有点暗沉,但五官还算比较精致,穿着一身深色连衣裙,把身材勾勒得凹凸有致。
“张姐是吗,你好,我是李大新的侄子。”
“李老板到底怎么啦?租金带来了没有?”女人站在房门口,并没有让我进去的意思。
“我叔叔病了,在医院,断断续续地昏迷,现在好点了。”我的谎话随口就来。
“难怪一直联系不上他,他还有什么东西要存?”
“是的,仓库在哪里,我存好了就给钱。”我拍拍胸口,表示东西在我身上。
我的计划是找到仓库存放的东西,拿了就跑。
“我们这里没有这个规矩的哇,你叔知道的,先给钱再开仓。”女人立即拒绝了。
“那我不租了行吧,我把东西拿走!”我有点着急。
“那也不行,还欠我一个月租金。”女人语气有点不耐烦,带着一丝怒气。
看来还是没那么顺利,我只得服软,客客气气地说道:“那好吧,我给我叔叔打个电话,看看他醒来没有。”
我退出了房门口,转身走到外面的一片菜地边上,好在女人没有跟上来。
她一直站在门口,侧身对着我,那饱满的胸脯随着呼吸一起一伏。这让我感觉有点眩晕。
我假装拿起手机,放在耳旁。
“是、是、是!”
“好的、好的,我明白了。”我的声音很大,确保女人能够听到。
我收起了手机,又走到女人面前。
这次的距离要比刚才更近一点,我能闻到她身上特殊的香味。
“我叔叔说他明天出发过来,叫我暂时等一下,他有点事情要当面和你谈。”
情急之下,我只能暂时缓一缓。
毕竟她要的只是租金而已。
“终于舍得出现了,那我等他来。”女人好像一扫刚才的怒气,反而变得温柔起来。
从一个男人的直觉能感觉到,她和李大新的关系并不简单。
这里四处没有一处像样的房子,我不能确定仓库是不是就在这里。
虽然我可以直接掐着她的喉咙,把她捆起来逼问她,但老实了那么多年,我连只鸡都没有杀过,我还是不敢。
与其在这里耗着,我还是先去找个落脚的地方,好好思考下一步的计划。
正当我转身离开的时候,那个女人叫住了我。
“靓仔,你是不是没地方住哇。”
我回过头看着她,点了点头,难道她……
不得不说,她是个诱人的女人,而且还很善解人意。
她咬了一下嘴唇。
“那个,我朋友在这附近有间旅馆,你要不要住,算你便宜点。”
我……
“不用了,我自己找地方,明天我来找你。”我转身走出了这片城中村。
我走到路口,停了下来。
在这里我能够看到女人那处房子,同时也能够随时看到进出这个路口的人,我决定就在这里对付一晚。
坐在一处破旧的房屋墙角,我点燃了一支烟,掏出了手机。
微信提示有两条信息,我赶紧点开。
第一条信息,是那个黑桃头像发来了,“李哥,事情办妥了,费用还是老规矩,给现金。你在哪里?”
结合上一条信息发的“好”字,我推测,应该是李大新委托这个黑桃做了什么事情,而奇怪的是,这事情做了一个月才完成,到底是什么事情?
第二条信息,是李大新的母亲发来的,“儿啊,你不管在哪里都给妈发个消息吧,你从小就节约,在外面不要亏待自己。”紧接着信息的,是一个1000元的微信转账。
我犹豫了一下,并没有点接收。
虽然我非常缺钱,但这毕竟不是我的母亲。
那团疑问又升上心头,李大新到底在哪里呢?那两个聋哑人有没有找到他呢?
最重要的是,那300万又在哪里呢?
趁现在没有其他事情,我好奇地点开了他好友列表。
我决定从那个叫“胜”的人入手。
他之前的信息是想李大新带他做生意,我向他发送了一条消息。
“这边还可以,你要不要来?”
没有多久,那边回复了。
“兄弟,你终于出现了,你在哪里,我准备好就过来!”那边显得很是着急。
我想了想,回道。
“云西省马尔市。”
“不对啊,你妈妈说你在上海啊。”
我也越来越糊涂,但只能硬着头皮编下去。
不过,他认识李大新的母亲,至少证明这个人是李大新家乡那边的人,
“我现在马尔市。”
“那我不去了,太远了,还是上海近点。”
“那好吧。空了去帮我看看我妈。”我试探着问了下。
“没问题,谁叫我们发小呢,我过两天又去看她。”
“谢了,兄弟!”
这里,我得到了一个信息,李大新是上海附近的人,他从家乡到了上海,但不知为何又到了马尔,还在马尔买了房子,最后又跟广南发生了联系。
从东到西再到南,这李大新到底是什么身份。
故技重施,我在附近一处苍蝇馆子吃了一碗当地的米粉,顺便也将手机充满了电。
这时已经是黄昏时分,虽然气温很高,但江边的风吹来还是比较凉快。
我吃完饭,抽着烟,回到刚才那处墙角,忽然看见那个女人从外面的路口往房子方向走去。
她是什么时候出来的?她出来干什么?
我站在墙角观察,她走进了屋子,随之灯光亮起。
看来,屋里只有她一个人。
我扔掉烟头,拍了拍地上的灰尘,坐着等待夜幕的降临。
说来奇怪,自从聋哑人到了深江,这个未知号码就再也没发过短信来。
我开始有点担心,他们会不会已经找到李大新了。
不过,现在我只能守在这里,毕竟未知的事情不如已知的可控。
我一直在思索着明天怎么去圆那个李大新要来深江的谎,怎么让女人带我去仓库。
如果实在没有办法,我可能真的要用点强硬的手段了。
渐渐地,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算起来,这已经是我一时冲动跑出来的第五天了,而我预感到事情将会越来越复杂。
“叮”的一声,短信提示音响起。
“靓仔,你过来一下,有点事问问你。”
短信来自那个女人。
她怎么知道我在附近?
这么晚了,叫我去干什么?
我承认,不管是好奇还是好色。
我回了一个“好!”,便径直走向了那间小屋。
这时我才发现,只有她这间房子亮着灯。
“咚咚咚”
“吱呀”一声,门开了,是一扇陈旧的木门。
“进来说!”女人拉着我进了屋子。
屋子很小,眼睛一扫就能看清所有的东西。
屋内只有一个简易的衣柜、一张桌子。一个电磁炉,还有一张床。
而床上,堆放着一套红色的蕾丝内衣。
现在可以明确地肯定,仓库不在这里。
但当我转过头来,看见女人的时候,我不淡定了。
她穿着一身丝质的黑色睡裙,大半个胸脯明晃晃地露了出来。
我一时不知道眼睛该往哪里放,甚至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她抬起头看了我一眼。
“明天我叔叔来就把钱付给你,你带我去看仓库好吗。”我抿了抿干涸的嘴唇,还是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
“好了,别骗我了,你不是李大新的侄子。”
我感到一丝紧张,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被抓了现行一样,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那些谎话真差劲。”女人坐在床头,点起了一根烟,手里拿着她那台挂着蜡笔小新吊饰的手机点按着什么,好像在回复什么信息。
“他到底在哪里?”女人收起了手机,正视着我的眼睛,火辣辣的感觉我无处躲藏。
“我……我不知道。”我没有撒谎。
女人突然将手伸进了枕头底下,“唰”的一下掏出一样东西猛然一下抬起手将那东西对着我。
我定睛一看,竟然是一个黑洞洞的枪口!
突如其来的这情况把我吓得两眼一闭,我举起双手。再也不敢动弹。
我知道,这时要是我有什么过激的反应,一定会命丧于此。
“我……我……没有钱。”我战战兢兢地吐出了几个字。
女人没有说话,很快用一条麻绳帮我双手反绑起来,并将我身上的东西搜了出来,丢到床上。
做这一切的时候,我能明显感受到她很紧张,一直喘着气,那张脸在昏暗的白炽灯下微微泛红。
但眼下,我也感到深深的绝望,心跳不断加快,也感到了深深的懊悔,我不知道下一刻我将面对什么。
“你到底是什么人?”女人坐在床上,用枪指着跪在地上的我,语气带着愤怒。
“对……对不……起。我……”我紧张到语无伦次,不知从何说起。
“砰”的一声闷响,女人用枪托猛地砸了我一下。
我感到头痛欲裂,眼冒金星,一股热流从额头上流下来,带着血腥的气味。
我醒悟了,这不是闹着玩的。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到底是什么人?”女人拉响了枪栓。
“我说,我说……”我慌乱地将从换了手机号收到短信后这一路的经历和盘托出。
“你保证你说的都是真的?”女人没有放松下来,半信半疑地看着我。
“手机,我的手机,床……床上!”我抬起头,仿佛找到了救命的稻草,额头上的鲜血已经流到了地面上。
女人将信将疑地拿起我的手机,不停地翻看着,还翻了我的钱包,脸上流露出一丝焦虑。
“那你还发现什么关于李大新的线索?”看得出来,她很关心那个李大新。
“没,没有了,我知道还有人在找他,是两个聋哑人。”我赶紧将这条信息告诉她。
“还有没有其他可疑的人?”女人将手中的枪放在床上,又点燃了一支香烟。
我尽力地搜寻了一下记忆,“没有,至少我没有发现。”
“你觉得真的有那300万吗?”女人向我问了一个问题。
我思考了片刻,小心翼翼地说,“我以为这300万是你在租给他的仓里。”
女人笑了笑,摇了摇头。
我感到万念俱灰,但再也不敢提关于这300万的事了。
我现在想回家。
“叮”的一声,我警觉地看向床上的手机。
女人点亮了我手机的屏幕。
在昏暗的灯光下,我看到她面色突然紧张起来,蹲下来迅速地松开绑在我身上的绳子,自己则转身收拾起自己的包。
我一脸茫然,解开绳子连忙问道:“怎么了?”
“我们赶紧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