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官那句“搜身”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瞬间在车厢里炸开了锅!
“什么?搜身?!”
“这…这太过分了吧!”
“凭什么啊?我们又没偷东西!”
“这不是把我们都当贼了吗?”
惊愕、不满、甚至带着屈辱的议论声嗡嗡响起。
虽然这个年代人们对军人普遍怀有敬畏,但这种毫无征兆、不分青红皂白的全面搜身,还是触及了许多人的底线,感觉人格受到了侮辱。
曾缪本来也因为挨打和丢脸憋着一肚子火,此刻听到要搜身,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但转念一想,这不正是一个展现自己“背景”、找回场子的好机会吗?
他整理了一下情绪,努力摆出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站起身,对着那魁梧军官说道:
“这位军官同志!我们是响应国家号召,奔赴边疆建设的知识青年!我们怀着一腔热血,是要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您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搜身,是对我们人格的极大不信任和侮辱!我……”
“你什么你?”军官冰冷的目光瞬间落在曾缪身上,打断了他的话,“你谁啊?”
曾缪被他那眼神看得心里一怵,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挺了挺胸膛,带着几分自得说道:“我叫曾缪,我父亲是省城工业局的曾副局长!我们……”
“老子管你爹是副局长还是局长!”军官毫不客气地再次打断,语气里充满了不屑和强硬,“在老子这里,在老子的任务面前,天王老子来了也得按规矩办事!军事文件丢失,事关重大!无论是谁,都必须接受检查!谁要是不服从,那就是心里有鬼!老子有权直接把他当嫌疑人扣起来!一边呆着去!”
这番毫不留情面的呵斥,像一记重重的耳光,扇得曾缪头晕眼花,脸上刚刚消肿一些的地方又火辣辣地疼起来。
他张着嘴,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在周围一些知青压抑不住的嗤笑声中,无比尴尬地僵在原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赖以自豪的家世背景,在眼前这个军官面前,简直一文不值!
军官无视了如同跳梁小丑般的曾缪,目光再次扫视全场,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所有人!立刻起身!配合检查!行李、随身携带的所有物品,全部打开!”
士兵们立刻行动起来,两人一组,开始从车厢两端挨个座位进行搜查。
他们动作粗暴,毫不客气地翻看着乘客的行李,甚至要求一些人解开外衣口袋。
车厢里弥漫着一种压抑和屈辱的气氛,大部分人虽然不满,但在枪口和军人的威严下,只能敢怒不敢言,默默地举起手,打开自己的包裹。
黎萍萍看着这群士兵蛮横的做法,眉头越皱越紧。
作为一名公安,她深知程序合法的重要性。这种无差别、无手续的强制搜身,严重侵犯了公民权利,也违背了办案原则。
她深吸一口气,准备站出来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一只温热的手掌轻轻按在了她的肩膀上。
是江阳。
江阳对她微微摇了摇头,眼神平静,示意她稍安勿躁。
黎萍萍愣了一下,看着江阳那沉稳的眼神,不知为何,心中的焦躁平息了一些,选择暂时相信他。
很快,搜查的士兵来到了江阳和黎萍萍的座位前。
“起来!把行李打开!身上口袋也翻出来!”一个士兵语气生硬地命令道。
黎萍萍下意识地就要动作,却见江阳稳稳地坐在那里,不但没起身,反而伸出手,拦在了士兵和他放在行李架上的背包之间。
这个动作,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正准备看江阳倒霉的曾缪,眼睛一下子亮了,心里狂喜:这土包子找死!居然敢反抗!太好了!
其他乘客也都惊讶地看着江阳,不明白这个年轻人哪来的勇气。
就连那魁梧军官冰冷的目光,也如同探照灯般猛地聚焦在江阳身上。
“你,什么意思?”军官的声音低沉,压迫感十足。
江阳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缓缓站起身,动作不疾不徐。
他拍了拍刚才坐下时裤子上可能沾到的灰尘,然后才抬起头,迎向军官的目光,耸了耸肩,语气平淡地吐出几个字:
“我不同意。”
什么?!
不同意?!
这三个字如同平地惊雷,在整个车厢里炸响!
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黎萍萍在内,都难以置信地看着江阳。
在军队的枪口下,在丢失军事文件这么严重的事件面前,他居然敢直接说“不同意”?!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曾缪那伙知青压抑不住的、带着的嘲讽和起哄:
“哈哈!这土包子疯了吧?!”
“他以为他是谁啊?敢跟首长这么说话?”
“真是不知死活!这下看他怎么收场!”
“最好直接把他当特务抓起来!毙了才好!”
“就是!这种破坏分子,就该严惩!”
其他乘客也都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江阳,觉得他简直是在自寻死路。
军官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怒极反笑,那笑容冰冷而残酷:“不同意?呵呵……在这里,轮得到你不同意吗?这里,我说了算!你不同意搜查,你就是最大的嫌疑人!来人!把他给我扣了!”
两名士兵立刻上前,就要动手拿人。
“等等。”江阳抬手阻止,脸上非但没有惧色,反而露出一丝淡淡的嘲讽意味的笑容,目光直视军官,“我说这位首长,你们军区出来执行任务的,都是这么不讲程序、不讲法规的吗?张嘴就是‘我说了算’?真是好大的官威啊!”
“你说什么?!”军官勃然大怒,额头上青筋暴起!
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年轻人,非但敢反抗,居然还敢当众嘲讽他!这简直是赤裸裸的挑衅!他哪来的底气和勇气?!
车厢里再次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所有人都觉得江阳肯定是疯了!居然敢这么跟一个带兵的军官说话!
曾缪更是兴奋得差点跳起来,心里疯狂呐喊:骂!继续骂!激怒他!让他掏枪毙了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土包子!
面对军官的暴怒和几乎要杀人的目光,江阳却像是没事人一样,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随即开口,声音清晰而平稳:
“据我所知,按照《治安管理处罚条例》和部队的《内务条令》相关规定。”
“对非军事区域的平民进行强制搜查,必须出示由县级以上公安机关,或者部队师级以上保卫部门开具的,有明确搜查事由和范围的…”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军官,
“正式搜查令!”
“请问……”
江阳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毫不掩饰的质问,“您的搜查令,在哪里?”
他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您不会告诉我,您这张嘴,就是搜查令吧?”
这话一出,整个车厢瞬间陷入了寂静!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那些原本在嘲讽江阳的知青们!
搜查令?对啊!好像是有这么个规定!他们刚才光顾着害怕或者看热闹,居然把这茬给忘了!
可是……可是这个乡下来的土包子,他怎么懂这些?
而且还说得这么条理清晰,有理有据?!
曾缪等人脸上的嘲讽瞬间凝固,变成了惊愕和难以置信,像是吞了只苍蝇般难受。
那军官被江阳这番有理有据的质问,直接戳中了要害!
他脸上那原本因为愤怒而涨红的颜色,瞬间褪去,变得有些发青,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和羞恼!
他这次接到命令追查丢失文件,情况紧急,走得匆忙,哪里来得及去办什么繁琐的搜查令?
他原本以为凭借军方的身份和事情的严重性,足以震慑住这些平民,顺利完成任务,没想到偏偏碰上这么个懂行又硬茬的家伙!
他咬了咬牙,强行压下心中的不安,色厉内荏地狠声道:“哼!军事文件的丢失涉及国家机密!属于突发紧急事件!情况特殊,根本不需要什么搜查令!另外,在我的任务范围内,我的话就是命令!就是最高指示!”
他冷冷地逼视着江阳:“你一再阻挠搜查,我严重怀疑你就是嫌疑人!甚至可能就是潜伏的特务分子!”
听到军官给他扣上“特务”这么重的帽子,江阳更是冷笑出声,笑声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
“特务?好大一顶帽子!”他嘲讽道,“谁知道你们丢的到底是什么?你说军事文件就是军事文件?空口无凭!还是说……丢的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毕竟嘴巴长在你自己身上,你怎么说都可以!”
他目光锐利,继续说道:
“你甚至可以在所谓的‘搜查’过程中,随便把什么东西塞到我们任何一个人手里,然后来个‘当场抓获’!这种栽赃陷害的戏码,难道还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