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周华的微信对话框，阮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句抱歉，估计都很虚伪。
这就好比给了人一巴掌，难道说一句抱歉，就没事了？
阮软还记得上高中时，因为她成绩优秀，独来独往，鲜少有朋友。
可那年，她转入京城一中，结交了两个朋友，其中有一个就是普通家庭的男孩子，男孩父母都是老师，一辈子勤勤恳恳，教书育人。
然而，因为那男孩成了她的朋友，她的父母就找到人家的家里，质问别人是怎么教育孩子的，小小年纪就想要攀高枝。
后来，那男孩父母丢了工作，男孩也被转学。
阮软很是愧疚，她跑到男孩的家里去道歉，男孩看见她靠近走来，下意识的就往后退，仿佛她是什么吃人的洪水猛兽。
男孩眼中的那种退却和恐惧，就像是长在阮软心中的一根刺。
那时候她才知道，自己给朋友带来的伤害有多大。
而她这种人，好像根本就不配有朋友。
她记得，男孩恐惧的看着她，冷声说，“请你不要靠近我，你这种千金小姐，人上人，我确实不配跟你成为朋友，如果能让我再选择一次，我不会再招惹你，请你放过我，放过我的家人。”
“至于道歉，就更不用了，你的家人对我造成的伤害，你觉得是一句对不起就能抹除的吗?但我不会怪你，因为，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跟你有任何关系。”
阮软杵在原地，道歉的话就梗在喉咙里，看着那男孩转身离去。
后来，另一个朋友知道了这事，也就敬而远之。
再后来，全班的同学，乃至全校的学生，看见她都会绕道走。
就好似跟她走近，或者多说一句话，就会变得不幸。
这件事对阮软的影响很大，之后她的确不再结交那些普通家庭出身的朋友。
不是因为她看不起对方，而是怕自己连累人家。
人家本来生活美满幸福，凭什么跟她做朋友，就要付出这么惨重的代价？
只要她跟同一圈子的人玩，她的父母就再没干涉。
甚至有一段时间，母亲得知她喜欢顾修然，还很高兴，总问她是否有把握拿下小顾总。
小顾总结婚的事情爆出来的当天，阮软还接到母亲的电话，问她为什么连一个小地方出来的女人都比不过。
此时此刻，看着周华的头像，阮软不知道该怎么跟他道歉，也怕她发出的道歉，对话框里会显示一个感叹号。
就像当年那个迫不及待离开她的男孩一样。
此时的周华，又是什么心情？
阮软叹气，始终不敢发出一句对不起。
她将手机放下，走至落地窗前，若有所思的看着玻璃里倒映出的自己。
那个看着一点也不快乐的女孩，在父母的管制下活了一辈子。
难道，她未来的日子还要生活在这样的阴影里吗？
像她这种人，再接触周华，对他公平吗？
阮软的嘴角牵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
夜色渐深。
周颖坐在车里醒来，发现顾修然把车停在一个漆黑的地方。
她环顾左右，发现这是一个路口，且还在国道上。
怎么回事？
“车坏了吗?”
她看向他，顾修然正坐在车里，用电脑工作。
见她醒了，他合上电脑，伸手来揉了下她的头，“肚子饿了没。”
“我还好，怎么停在这？”
“等人。”
“等人？”她不解。
顾修然看了眼手表，“只是没想到，他走这么迟。”
“不过，应该也快到了。”他说着，目光看向右侧的一条分叉路。
果然，在这时，一个人影从旁边的小路走了出来！
顾修然挑眉，直接把车灯照了过去，照在男人苍白的脸上。
那人一怔，下意识的想要转身跑，顾修然却迅速下车，大声道，“我是来帮你的。”
男人顿住脚步，像是听清了顾修然的声音。
他错愕的回过头来，直到确认车边站着的人是顾修然。
男人迟疑了很久很久，在这20分钟的时间里，顾修然也并不着急，而是站在车边，等着他自己走过来。
20分钟后，男人迈步走来，周颖才看清那人是之前经手处理何泽案子的那个警察。
也就是被下调到连城的吴警官。
顾修然一点也不意外他会走过来，看了眼男人落魄的样子，“上车吧，这里不适合谈事情。”
男人走了几个小时，几乎要虚脱了。
他吞咽着口水，看了眼那辆车，才坐上车。
顾修然上车后，递给他一瓶水，才跟周颖交换了个眼神。
周颖这才明白，他早就知道吴警官会出事。
所以他们才走的国道。
出发的时候，她还纳闷呢。
明明去温泉中心，走高速也就两个小时。
可是顾修然在回复他朋友的时候，却表示自己晚上约莫十点才能到。
原来是要等吴警官。
周颖没吭声，从车内镜里观察了一眼对方狼狈的样子，大概也能猜到什么。
顾修然一言不发的开车，直到车子抵达了一处很隐蔽的饭店。
可吴警官却不愿意进去，“我不能进去。”
他脸上闪现着担心和害怕。
“放心吧，这里都是自己人，我既然在这里等你，就会给你选择的机会。”顾修然淡淡的说着，又看了眼男人，“你走了几个小时，应该又渴又饿，难道不想好好坐下来，吃顿饭？”
吴警官怕自己一露面就会被抓起来。
毕竟下午的事情他失手杀了人。
他怕自己此时已经是通缉要犯了。
可是，见顾修然这么淡定的样子，吴警官这才放下心中警惕和担心，跟着进了包厢。
一落座，男人便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他想不通，之前何泽的事情一出，他是想着办法希望顾修然能露出马脚，马上给他治罪。
照理说，顾修然对他应该有仇才对。
为什么还会帮他呢？
“你只需要告诉我，是谁指使你做这些的，我就能让你安全的离开这里。”顾修然不徐不疾的先给周颖倒了一杯茶，怕她烫着，还吹了一下。
他把茶放在周颖面前，满目温情，可对吴警官说出的话，却是没有情绪的，“我想，你心里有答案了，这几个小时，对你来说，应该是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刻。”
男人面色苍白，顾修然的这番话刺中他的伤痛。
是啊，被人抛弃，他顷刻之间，啥也没了，还成了杀人犯。
他的前途，他的未来，都没了。
男人后悔，后悔自己当初为何没有守住底线，踏错了一步，成为别人的棋子。
若他只做一个好警察，至少他现在回到家，还能吃到媳妇留的热饭热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