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小姐,请问有传闻说你和薛天煦先生共进晚餐还彻夜不归,请问这件事是真的吗?”
“代小姐,你能不能告诉我们昨晚在薛先生的城郊别墅里,你和薛先生做了些什么?”
“代小姐,请问你知道薛天煦已婚的这件事吗?”
“代小姐,请问你会把薛先生的原配扫地出门吗?”
咬着牙挤出一副笑脸,代觅姗心中暗骂薛天煦的动作未免也太快了一些,不过是昨天晚上答应了他的合作要求,今天早上就有这么多长枪短炮堵着她要她说个清楚。
一想到始作俑者一大早离开,自己当时还在心里感慨成大事者的辛苦,没想到对方居然给自己安排了这出戏码,看来这条贼船上来容易下去就难了。
想到这里,代觅姗换成了一副更加甜美的微笑,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一个刚刚陷入爱河的小女人。
“不好意思哦,这些问题我都不太方便回答,有些人会生气的。”说完,代觅姗再也不顾形象,撒腿就跑。
看着电视直播上代觅姗仓皇逃窜的背影,唐云浅丝毫不像正在观看节目的其他人那样觉得好笑。用力捏紧手上的骨瓷茶杯,力气大到几乎要把茶杯捏出丝丝裂纹来,唐云舒才重重把茶杯掼在地摊上。
茶杯里尚未喝完的茶水在昂贵的地摊上氤氲出不小的一滩污渍,唐云浅却是无心再管。
五年了,自从唐云舒带着孩子逃跑之后,薛天煦就没再和她说过一句话。
本来唐云浅是不在意薛天煦对自己的态度的,但是这不代表薛家的其他人不会见风使舵,随着薛天煦的冷落,唐云浅在薛家的地位日渐下滑,现在就连文莲都敢来时不时地踩上她一脚。
唐云浅本来觉得,这个薛天煦如果是个痴情种,一辈子都想着自己那个带着孩子跑了的便宜妹妹,那她也不必太过担心,至少自己薛家夫人的地位不会被威胁。
所以这几年在薛家的其他人不断塞给薛天煦女人的时候,她都没有阻拦,一是不是所有人塞过来的人她都能拦得下,有的女人本身就不是好惹的主,更别提背后的人了,二是她觉得没有要,反正既然其他女人都入不了薛天煦的眼,那又何苦白费心机呢。
不过,这个代觅姗的出现,让唐云浅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一是因为,代觅姗今天一早就被扒得底朝天的富贵家世,二就是因为,她和唐云舒百分之六十相似的那张脸!
别人可能察觉不到,但是她唐云浅虽说不愿意,也是和唐云舒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二十余年,对对方实在是再了解不过了。
代觅姗和唐云舒的气质虽然天差地别,但是唐云浅还是从代觅姗的脸上依稀看到了唐云舒的影子。
别人也许还会以为薛天煦和代觅姗的绯闻是强强联手,但是只有她唐云浅知道,身份再高贵家境再富足,薛天煦之所以从那么多女人中独独选择了代觅姗,也不过是因为她的那张脸!
唐云浅咬着牙,继续看着新闻里的主持人夸着两人天造地设,突然就听到身后一道带着嘲讽的声音传来:“哟,自己的老公和别的女人的事情都传遍天下了,自己还在这里看电视,我的这个儿媳还真是有大将风范,临危不惧,临危不惧!”
唐云浅不用回头,都知道会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的肯定只有文莲了,旋即也冷笑道:“怎么,给自己的儿子送女人送成功了就这么开心?”
文莲呵斥道:“唐云浅,你嘴巴放干净一点,这里还是薛家!”
“你还知道这是薛家?”唐云浅转过头一脸嘲弄地看着文莲,“这个家姓薛,你我都是外人。你有本事,把这种态度拿去对待薛天煦。”
文莲一时语塞,不过想到代觅姗上位成功,虽然不是自己的功劳,但也许多多少少代觅姗会念及儿时的那点情分,反正总比在唐云浅手下生活好过得多,顿时也不愿意和唐云浅多费口舌,只道了一句“某些人好自为之”就离开了。
强撑着身板直到文莲消失在视野范围,唐云浅才无力地瘫坐在沙发上。
她在薛家苦心经营这么多年,撒下那么多弥天大谎,最后竟然要输给一个只有百分之六十相似度的影子吗?
“吃饭的时候不许看电视,对眼睛不好。”唐云舒从唐千帆手里抢过遥控器,刚想把电视关上让他老老实实吃饭,却被电视上面的画面吸引了目光。
“妈妈,这个姐姐好漂亮,那些人为什么要用那些黑漆漆的东西对着她?”唐千帆不知道自己的妈妈为什么握着电视遥控器发呆,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是啊……她很漂亮。”唐云舒突然觉得两颊有些湿润,伸手一摸才发现满脸是泪。
惊慌失措地揩干了脸上的泪水,唐云舒抱起唐千帆,把自己的脸埋在他带有雏菊洗衣液味道的衣服里:“那些围着漂亮姐姐的是话筒和摄像机,电视上的画面和声音就是通过那些‘黑漆漆的东西’才传到我们面前的。”
唐千帆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还想问点什么,就被唐云舒抱下去放到地上。
“千帆,今天是你第一天去幼儿园,不要迟到,给老师和新同学留下个好印象好不好?”
唐千帆乖乖地点点头,自己走到鞋柜旁去穿鞋子了。
唐云舒站在原地,闭上双眼,大口呼吸了几次,这才有种回到人间的感觉。
在这之前,她从来没有想过,原来薛天煦只需要用一个名字,就能把她拉回她最想忘记的过去。
晚上下班,唐云舒回到家里,发现路向云虽然按照她的指示乖乖把唐千帆从幼儿园接了回来,但是一点晚饭的准备都没有做,一个大孩子一个小孩子,两个人坐在沙发上,一边肚子唱着空城计一边等唐云舒回来。
唐云舒无奈,只能尽快做好了晚餐。看着一大一小两人吃得津津有味,倒也不觉得累了。
只是想到自己今天早上看到的新闻,唐云舒难免有些食欲不振。
吃完饭,路向云主动把厨房打扫干净了,唐千帆也乖乖地拿着幼儿园新发的识字读本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的小书桌前认真学习。
唐云舒知道,这明明就是自己向往的生活,有了贴心的朋友,听话的孩子,能够实现自己价值的工作,闪闪发光每一天都值得自己期待的未来……
这是曾经的她梦寐以求却又不可得的,现在通通被她牢牢地握在手里,她不明白自己还有什么不知足,自己还想要什么。
但是如果这样就是她所期许的全部,那么今天早上内心的悸动又从何而起呢?
唐云舒一直以来,都把薛天煦当做自己噩梦的源头,自己的一切悲惨经历,好像都是从失身于他之后接二连三地发生的。
唐云舒以为自己换了一个地方重新开始生活,她就能把过去的事情通通抛却脑后,但是她今天早上的眼泪告诉她,不是这样的,事实并不是她想的这样简单。
而且唐云舒惊恐地发现,原来自己的内心,并没有简单粗暴地把薛天煦直接置于美好的对立面,今天早上在听到薛天煦的名字时,第一个瞬间,她以为自己是幻听了,自己怎么会在娱乐新闻上听到这个人的名字。
第二个瞬间,唐云舒不由自主地把自己的目光投向电视屏幕,她不由自主地想看看薛天煦,这个她以为自己恨之切的男人。
第三个瞬间,当她在屏幕上看到一个妆容精致衣着高贵样貌美丽的女孩子时,她的心就像吃到一个初秋的桔子那样,酸涩地皱成一团。
唐云舒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在看到薛天煦身边有了别的人女人时,自己的内心居然还会感到失落。
这是因为唐云浅吗?不,不是,唐云舒清楚自己的内心,如果五年前自己逃开时还能声称是因为不能容忍薛天煦对唐云浅的辜负,现在的她已经不想再戳穿这一吹即破的脆弱的谎言了。
唐云舒不想再欺瞒自己的心,但是这样她就不得不逼迫自己面对一个长久以来自我逃避的事实……
她,唐云舒,究竟对薛天煦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如果把时间的指针再向后拨五年,那个时候已经功成名就的唐云舒,说不定就能真正地看淡从前,把种种过往简单地当做阅历看待。
可是现在的她,还做不到那样理智,从早上一直延续到现在的紊乱不已的心绪告诉她,她对薛天煦并不是简单的记恨。
唐云舒有些怀疑自己,如果对于对自己做了这么多过分的事情的薛天煦,自己都无法痛下心去单纯地狠的话,那么她之前的种种挣扎,和儿戏又有什么区别?
但是她也清楚,感情的事情并不是她自己说了算的。
她管不住自己的心。
而且她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五年前逃跑的时候,好像就把自己的心遗落在薛天煦那里了。
她还没有捡回来。
她可能这辈子也无法把她的心捡回来。
唐云舒再也忍不住,抱住膝盖痛哭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