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爽窝在蛰砂温暖踏实的怀抱里,仰头看着他深邃的紫眸,轻声问道:
“老砂,我对你绝对的信任,我只跟你说了我所有的秘密。你是不是也应该跟我说说有关你的事情?当年你到底在万兽城遭遇了什么,做过什么,你和星落为什么被万兽城通缉?”
她的眼中满是担忧,一些记忆碎片闪过脑海,她依稀记得自己曾挡在群情激愤的兽人面前,说过要查清事情真相,给大家一个交代。那真相,必然与蛰砂息息相关。
“……”蛰砂沉默良久,紫眸中翻涌着复杂难言的情绪。他低头看着怀中全然信任他的雌性,试探般地轻声问道:“苏爽,倘若……倘若你发现,我并非你想象中那般光风霁月,而是一个卑劣、嗜血、甚至……穷凶极恶之辈,你会怎么做?”
苏爽没有丝毫犹豫,眼神笃定无比,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那一定是他们不值得你善良。你放心,我说过,无论以后发生什么,我再也会和你分开。”
为了你,与全世界为敌又如何?
这句话像是一道暖流,瞬间冲垮了蛰砂心中最后一道防线,也抚平了他深藏的不安。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片释然与深沉的爱意。
“苏爽,你对我毫无保留的信任,将我视为唯一的倾诉对象,这份心意,我蛰砂铭记于心,亦珍视万分。”
他声音低沉而温柔,将她更紧地揽入怀中,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既然如此,关于我的过往,关于万兽城,也是时候让你知晓了。”
他的声音逐渐变得平稳,仿佛在讲述一个与他无关的、久远的故事,唯有微微收紧的手臂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我的阿父……他曾被誉为北大陆最伟大的巫师。”蛰砂的声音带着一丝遥远的回忆,“他在长弓城为各大部落建造了许多强大而神奇的巫具,享受着无上的尊崇和供奉。我和阿母、妹妹慕云,也曾经过着看似美满的生活。”
“但是,晚年的他,或许是畏惧力量的流逝,或许是江郎才尽,创作力开始枯竭。他变得暴躁、多疑、疯狂……他将所有的不满和怨气,都发泄在了最亲近的人身上。”
蛰砂的声音染上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他开始虐待我的阿母,也……虐待我和慕云。最伟大的巫师光环之下,是无人知晓的、日复一日的黑暗与痛苦。”
苏爽的心揪紧了,反手紧紧抱住他,试图驱散那份回忆带来的寒意。
“后来……有一天,阿母再也无法忍受了。”蛰砂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带着沉重的哀伤,“她……杀死了我阿父。然后,她也……随他而去了。”
“我带着年幼的妹妹慕云,逃离了长弓城,隐姓埋名,在一个偏远的小部落里充当巫医,只想平平安安地把她抚养长大。”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疲惫:“可是,‘最伟大巫师之子’的身份,就像一道无法摆脱的诅咒。各大势力从未停止过寻找我们的下落,他们都想得到我阿父可能遗留的传承,或者……得到我们这两个可能继承了巫师血脉的‘工具’。”
“万兽城的城主……后来发现了慕云。”
蛰砂的声音陡然变得冷厉起来:
“他假装爱慕她,用花言巧语将她骗到了万兽城,并与之结侣。为了守护妹妹,我不得不跟随她一同前往。但在万兽城,我依旧隐藏自己,只肯做一个普通的巫医,治病救人,绝不触碰任何巫具的制作,我不想重蹈阿父的覆辙,更不想成为任何势力争抢的筹码。”
“城主表面上答应我会好好爱护慕云,但真正的目的,是希望我能帮万兽城培养出可以觉醒巫力的幼崽,壮大他们的实力。”
蛰砂的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冷笑,“可是一年又一年,万兽城都没有发现能够自然觉醒巫力的幼崽。城主越来越没有耐心……”
他沉默了片刻,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深切的无奈与罪孽感:“他甚至……暗示我可以采用一些‘非常规’的手段。我……我为了稳住他,也为了保护慕云,曾经……偷偷用我自己的血,混合在药物里,喂养一些他们寻来的、声称有微弱巫医血脉的子嗣……试图人为‘催化’……但效果甚微,且……过程极其痛苦,甚至……有孩子没能撑过去……”
苏爽能感受到他身体的微微颤抖,能想象到那时他被逼入绝境的痛苦与挣扎。
她用力回抱他,无声地给予支持。
“后来……慕云怀孕了,生下了星落。”蛰砂的声音染上巨大的悲恸,“星落出生时,天地异象,巫力波动惊人……万兽城大祭司认定他是‘灭世者’,会带来灾难……城主……那个虚伪的家伙,为了保护他的城池和地位,默认了大祭司的指控……他们……他们害死了慕云!还要处死星落!”
他的声音终于抑制不住地带上哽咽和仇恨:“我怎么可能让他们得逞!我带着刚出生的星落杀出了万兽城……一路逃亡……那些试图阻挡、追杀我们的人……我……我没有留手……”
“所以,‘紫煞’的凶名,屠灭审判所精锐的传闻……都是真的。”
他闭上眼,声音里充满了疲惫与一丝自我厌弃:
“苏爽,你看,我手上沾满了血,有敌人的,也可能有无辜者的……我为了活下去,为了保护星落,用过不光彩的手段……这样的我,你还觉得……值得信任,值得爱吗?”
他将最深沉的、连自己都不愿面对的黑暗过往,彻底剖开在了他最爱的雌性面前,等待着她的“审判”。
苏爽早已听得泪流满面,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无法呼吸。她无法想象,蛰砂曾经背负着如此沉重的过去,经历了如此多的痛苦与背叛!他的双手沾满鲜血,但那都是为了保护至亲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