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的激动情绪稍稍平复，现实的疑云便再次笼罩下来。蛰砂靠在柔软的蚌壳床榻上，虽然虚弱，但思维依旧清晰。
他紫眸微凝，看向悬浮在一旁的澜歌，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
“澜歌王子，感谢你的救命之恩。但有些事，关乎我等至亲安危，不得不问。”
他顿了顿，继续道：
“据闻，人鱼族的眼泪拥有隔绝兽印感应的神奇力量。而在南大陆弃兽城，城主司瀚更是直言，曾有兽人利用人鱼眼泪粉末，行绑架、劫掠雌性之龌龊勾当。此事，王子可知晓？”
苏爽也立刻点头补充，神色凝重：
“我们在途中遇到了熊猫族的叶家兄弟，叶二哥的雌主枫月离奇失踪，结侣兽印明明未消，却完全感应不到方位，就像被什么东西彻底隔绝了，这与人鱼眼泪的传闻极其相似。”
两人都将探寻的目光投向澜歌，等待他的回答。
澜歌王子那双深邃如星海的蓝眸中，闪过一丝明显的讶异，他轻轻摇头，空灵的嗓音带着一种天然的纯粹：“隔绝兽印？绑架劫掠？竟有此事？我从未听闻。”
他微微摆动璀璨的鱼尾，仿佛在思考，继续道：
“人鱼族确实与其他海族，甚至偶尔与沿海地陆的兽人部落有所交易。但我们交易的，多是深海孕育的珍珠、蕴含能量的海晶、特有的海盐以及一些美丽的珊瑚贝壳。人鱼眼泪……”
他顿了顿，确认般地说道：
“人鱼眼泪的确蕴含着特殊的力量，其中一种便是‘遗忘’与‘隔绝’，理论上确实能干扰兽印之间的感应。但是，”
他的语气变得肯定，“人鱼眼泪极其罕见，唯有在极度悲伤或喜悦的极致情绪下才可能凝结，且离体后很快会失去活性，极难保存。我族从未将其作为交易品，更不可能卖给陆地兽人去做如此……卑劣之事。”
苍墨冰蓝色的眼眸锐利如鹰隼，他抓住关键点，沉声追问：“那么，沧龙族呢？弃兽城主司瀚乃是沧龙族。人鱼族是否与沧龙族有过此类交易？或者，司瀚是否有其他途径获得人鱼眼泪？”
澜歌再次优雅而肯定地摇头：“沧龙族与我族虽有往来，但交易物品亦在上述范畴之内。司瀚城主……我对他并无太多印象。人鱼眼泪，绝非交易之物。”
“你说不知道就不知道？”
封衍在一旁早已听得不耐烦，尤其是看到澜歌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纯净无辜的样子，更是觉得刺眼。他忍不住冷笑出声，暗金色的竖瞳满是怀疑和挑衅：
“你身为人鱼王子，难道对族内的交易往来一无所知？还是说，你根本就是在刻意掩盖什么罪行？毕竟，那些眼泪总不会是凭空跑到陆地兽人手里的吧！”
面对封衍几乎是指责的尖锐话语，澜歌并未动怒。
他那张俊美绝伦的脸上反而露出一抹极淡的、仿佛觉得很有趣的笑意。他轻轻摆动着鱼尾，空灵的声音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平静，却抛出了一个让所有陆地兽人都感到错愕的事实：
“这位……脾气不太好的陆地雄性，你似乎误会了。”澜歌的蓝眸扫过封衍，又看向苏爽等人，“在我人鱼族，乃至绝大多数深海强族中，掌管族群事务、处理贸易往来、制定规则律法的，从来都不是雄性。”
他微微扬起线条优美的下巴，带着一丝天然的、并非傲慢的尊贵气息：“统治人鱼族，掌管一切内外事务的，是我的母后——人鱼女王。而我，以及我的父王和其他雄性族人，我们的职责是守护领地、繁衍后代、以及……让雌性愉悦。”
他的语气是那么的自然而然，仿佛在陈述一个如同海水是咸的一般的常识：
“所以，贸易清单上有哪些物品，具体与哪些族群交易，这些事务，我确实不曾过多关注。若你们想探寻人鱼眼泪流入陆地的真相，或许……该去询问我的母后。”
雌性掌权？！
除了苏爽这个穿越者只是感到有些惊奇外，其他几位陆地雄性兽人，包括见多识广的蛰砂和苍墨，都露出了震惊和难以理解的表情。
在陆地兽人部落，虽然雌性珍贵，但掌管部落权力的，绝大多数雄性族长和长老。
即使像羽缪雌性那样成为了天空之城的代城主，也不过是封衍出关之后的临时任命。
像人鱼族这样世世代代由雌性完全掌权的情况，对他们而言简直是闻所未闻。
封衍也万万没想到，自己本想指责对方推卸责任，对方却直接甩出了一个他完全无法反驳的“制度问题”。
他封衍是个异类，当年靠一己之力建立了中立的天空之城。
因为重伤，不得不选择闭关，并将城池划分为四个区域，让最有实力的四大族分而治之。
去年寒季刚刚降临，煊阕就联合西城区、北城区的副城主谋乱。
他被迫提前出关，恰好又遇上需要突破十阶的天雷之劫，只能暂时将代城主之位交给羽缪。
在恢复所有异能，稳定在十阶之前，少年皮相的他需要暂时待在苏爽这个有趣的雌性身边。
澜歌看着众人各异的神色，蓝眸中的好奇更浓了，他似乎觉得这些陆地兽人的反应很有趣。
他轻轻摆动鱼尾，转向苏爽：“远道而来的陆地旅者，既然你们的疑问可能与我族事务有关，而你又拥有如此奇特的命运之线……不如随我去觐见我的母后？或许，她能给你们一些答案。”
去觐见人鱼女王？
苏爽与蛰砂、苍墨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意动。这似乎是目前唯一能追查人鱼眼泪线索的途径。
“好。”苏爽果断点头，“那就麻烦王子殿下引荐了。”
无论如何，她必须查清枫月失踪的真相，以及这背后是否还隐藏着更大的阴谋。
而这位神秘的、掌控着整个深海最强族群之一的人鱼女王，无疑是揭开谜团的关键。
澜歌微微一笑，鱼尾轻摆：“那么，请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