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是人都要人帮衬
白絮瞰青灯2023-11-25 00:003,366

   天色墨黑,查尔斯扛着晏时来,一步一步,朝教会医院宿舍走去。

   亏了他是个洋人,人高马大,才能扛动这个醉成烂泥的晏时来。

   谁知晏时来都这样了还不老实,口中不住念叨:“点解?点解啊?”

   查尔斯强忍怒气,打开门,把晏时来朝沙发上一丢:“亨利,你在干什么?要不是我的同事告诉我,你在舞厅买醉,我都不知道你在那儿,还喝了这么多酒!”

   晏时来瘫在沙发上:“我在做乜嘢?我在饮酒啊。查尔斯,除咗饮酒,我冇嘢可做。”

   查尔斯看他这副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大声道:“我知道,你不舒服不是因为你丢了刑侦队长的职务,也不是因为你被陆恒臣逼着当场收拾东西回家。”

   晏时来面孔通红,满嘴酒气,嘿嘿笑道:“当然系因为呢些。陆恒臣算乜嘢,小虾米来嘅,居然都敢赶我走。我心头不舒服,又有乜嘢出奇。”

   查尔斯忍无可忍,道:“你不舒服,是因为连你自己都在怀疑密斯陈!”

   晏时来也有些生气了:“你冇乱讲啊,我真会生气嘅。”

   查尔斯根本不怕他,仍旧滔滔不绝:“你不舒服,是因为你看了化验报告,又听了舞厅舞女的话。你怀疑密斯陈编了一套谎话骗你,但又希望她没有骗你,所以你才这么低落。”

   晏时来只是苦笑:“查尔斯,我宜家心头几烦,你冇再讲了,得唔得?”

   查尔斯还要再说,却听到有人轻轻地敲了两下门,在阒无人声的此刻听上去格外瘆人。

   晏时来立即起身,拔出匕首,站在了门后:“边个?”

   只听门外一个人轻声道:“晏三少,我家老爷请你过府一叙。”

   晏时来两眼精光一闪:“你家老爷又系边位?”

   门缝里塞进来一张名帖,门外人道:“我家老爷系南州十三行嘅总商会长,晏三少都识得嘅。”

   晏时来拿起名帖,果然印着陈炳发的印信,想来南州城也没有第二个人敢刻他的私章,这才相信门外真是陈炳发派来的人。可是他要跟自己谈什么呢?

   也不及多想,晏时来便道:“你且等阵,我这就出来。”

   门外人道:“汽车就在门外,唔该晏三少冇耽误太久。”

   查尔斯满脸担忧,轻声道:“你真要去?”

   晏时来点点头:“陈老爷系出名嘅敬天法祖,最重香火。呢一次,桩桩件件,都指向她,又牵涉到长子嫡孙,我只怕陈老爷都生咗她的气。这个约,我系非去不可。”

   他看查尔斯满脸担忧,忽而笑道:“说不定,我还能趁机见见她。”

   查尔斯知道他一心想见陈碧珠,便不再阻拦,只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把小手枪:“你带着,关键时刻,可以保护自己。”

   晏时来笑笑,将手枪放进腰间的枪套,拍了拍查尔斯的肩膀,转身便行。

    

   陈家大宅,恢弘一如往昔,只是没了上次满月宴的张灯结彩,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

   仆人领着晏时来左拐右拐,来到走廊深处的一间卧室,一开门,只见陈炳发正坐在轮椅上。

   他腿上盖着厚厚的毛毯,似乎已经等了很久了。

   晏时来忙道:“世伯见谅,系我来迟咗。”

   陈炳发的笑饱含宽容:“后生仔饮大咗,系我难为你了。”说着拿拐杖一指沙发:“坐。”

   晏时来刚坐定,陈炳发便道:“我揾你来,都系想问问具体嘅案情。”

   他是总商会长,说话行事从来直截了当,晏时来也不奇怪,只道:“世伯想从乜嘢处听起。”

   陈炳发道:“便从满月酒那日讲起吧。虾仔点会失踪嘅?”

   晏时来道:“陈大小姐话,当日她入内揾我,恰好路过大太太间睡房,睇见大太太唔在,芳姐又困着,便将孙少爷抱将出来,交给了陶七婶。”

   晏时来说完这段话,两眼紧紧地盯着陈炳发,生怕他会指责陈碧珠,谁知陈炳发原本紧缩的眉头忽然一下全都舒展开了:“真嘅系阿珠抱走的虾仔?”

   晏时来点点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反复确认这件事。

   陈炳发道:“阿珠有时间抱走虾仔冇错,却冇时间害死虾仔之后,又将他放到盘中掉包。因为当日,你哋一道出来后,阿珠一直陪在我身边,寸步未离!”

   晏时这才看出陈炳发的态度,又惊又喜:“原来世伯并不认为阿珠系真凶!”

   陈炳发笑道:“我呢个女,自小顽皮,点管教都唔听,根本唔像个女仔。长大之后,出街做事,行走江湖,虽然有时狠辣小小,但绝对唔系衰人,更加冇可能害死亲侄仔。”

   晏时来小心翼翼道:“但系外人都话她系棺材子,难道世伯……”

   陈炳发了然一笑,打断了他:“整个南州都以为我会因为阿珠嘅身世厌弃她,殊不知,起先系我一直在隐瞒她棺材子嘅身份。点知阿珠个女仔,居然自家将呢件事宣扬出去。”

   晏时来一惊:此事关系重大,换做旁人,必然苦心隐藏,可这陈碧珠竟然自己宣扬出去!

   陈炳发摇头叹道:“过后我问她点解,你知唔知她讲乜嘢?”

   晏时来摇摇头:“陈大小姐做事,我从来猜唔透。”

   陈炳发看晏时来一眼,接着道:“她居然话,她一个女仔,就算几有本事,都冇人怕她。不如将棺材子嘅事讲出去,好让众人对她又敬又畏,再冇人敢看轻她。”

   晏时来一时张口结舌:“她倒几果决。”

   陈炳发满脸无奈:“你话,她系唔系人小主意大。”言语间很是为这个女儿骄傲的样子。

   晏时来沉吟道:“但系如此一来,她一定要听到几多冷言恶语。”

   陈炳发叹道:“我都劝过她,但系她死活唔听,冇办法,只好随她。”说着话锋一转:“我呢个女,一味要强,却唔知是人都要人帮衬。晏三少,我知你宜家辞职在家,唔知……”

   晏时来笑道:“世伯嘅意思,我都明。你老人家放心,呢件事我一定追查到底,还陈大小姐一个清白。但系……”

   陈炳发忙道:“晏三少有乜嘢难处,但讲无妨。”

   晏时来却不好意思起来:“世伯,陈大小姐话晒都系本案当事人,我想见她一面,唔知方唔方便?”

   关于他二人的传言,陈炳发也有所耳闻。如今见了这少年郎扭扭捏捏,还有什么不明白,当即笑道:“这有几难,我着人去请就是。”

   过了没一会儿,方才去请陈碧珠的仆人便出现在门口。

   晏时来一喜,站起身来,却发现他身后并无旁人,好生不解。

   刚想发问,这仆人道:“老爷,大小姐话自己正在软禁之中,不便与外男见面。”

   晏时来心中苦笑道:原来我不过是个外男而已。他碰了个钉子,虽然不悦,也只好道:“系我唐突咗。世伯,那我先告辞。查案嘅事,你放心就是。”

   晏时来真是不明白,自己都已经到这儿了,陈碧珠为什么不肯见自己。他彻夜未眠,夜里又喝了酒,出门时心事重重,下楼梯一脚踏空,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来人一把扶住晏时来,却惊讶道:“晏三少。”

   却是当日在满月宴帮自己解围的陈开元,晏时来只好勉强笑道:“六叔好,咁巧。”

   陈开元哈哈一笑:“我哋都系炳发请来商议呢件事嘅,点会唔巧。”说着不住端详晏时来:“晏三少脸色唔系几好,不如休息阵再行。”

   然后不由分说,将晏时来按在沙发上坐下。

   陈开元如此热心,晏时来也不好太过冷淡,便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闲谈起来:“六叔都系为陈大小姐来嘅?”

   陈开元点头道:“系。讲来,阿珠嘅身世都几凄苦。想当年,我三哥同三家嫂感情唔知几好,两人一道,远上西北,博生博死多年,才挣下一份家业。”

   晏时来十分惊讶:“原来陈老爷唔系在南州发家?”

   陈开元道:“他们两公婆系在西北发家。呢些年,真系苦,同我哋陈家人也断咗联系,万事靠自己。”

   晏时来感叹道:“估唔到陈老爷竟有呢段过往。”

   陈开元道:“我三哥同三家嫂发达之后,本来想住衣锦还乡,点知就在回城前夜,怀有身孕嘅三家嫂突发急症,好快就不治身亡。”

   晏时来道:“六叔点会得知咁清楚?”

   陈开元道:“三哥返乡呢阵,我年纪细小,时常听他提起,是以心水清。——当时阿宗才三岁,便跟着老豆一道同阿娘送葬。点知棺材刚放入地穴,只撒咗几锹黄土,便听到棺材里有响动。当时唔知几多人劝三哥,妻子本就暴病身亡,一尸两命,可能系阴魂作祟,好生晦气。点知我三哥话,即使阴魂作祟,都要见三家嫂最后一面。”

   听到这里,晏时来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但还是开口道:“陈老爷决定开棺?”

   陈开元点点头:“唔错。幸好三哥决定开棺,一开棺才发现,三家嫂已经诞下一个女婴。女婴还活着,但三家嫂呢次却没咗气息。”

   虽然陈碧珠棺材子名声在外,晏时来却是第一次听到她的长辈讲述她的身世。想她一个小小女婴,来到人世间,见到的第一个地方就是棺材,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她暴病而死的亡母,真是可怜。

   陈开元叹道:“阿珠一落生,便失咗生母,三哥怜她身世凄苦,对她十分宠溺。否则,她都唔会呢般肆无忌惮、不择手段。”

   晏时来听他口口声声指责陈碧珠,心下好生不悦,当即道:“多谢六叔照拂我。只怕陈老爷纵在等紧你,我都唔好再咗住你,先告辞咗。”

   与陈开元告了别,晏时来缓步向楼下走去。

   行至门厅时,忍不住回头望向院子里那座二层小楼。

   二楼一间房灯光昏黄,他知道,那就是陈碧珠被软禁的地方。

   窗帘动了一动,晏时来心中升起一丝期待:要是她在窗口就好了。

  但窗帘却始终没有打开,晏时来深深地叹了口气,转身走了出去。

  

继续阅读:第三十三章 我最中意就系麻烦缠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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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州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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