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沈珠,江劲腾脸上努力摆出一个笑容,然后告诉沈珠:“沈先生在里面。”
“你们都商量好的?”
江劲腾又不自然笑了一下:“过后再跟你解释。”
沈珠现在最讨厌有人这么跟她说话了,一点不解心结不说,无疑又增加她一个谜团。
沈珠直勾勾的盯着门口,沈从山背影便跃然出现在她面前。
不过一个月不见,他身子越发佝偻了,原本花白的头发,此刻也彻底变白。
沈珠犹豫要不要进去,这时沈从山却先转过身。
没想到,沈从山正面的变化,更加惊人。
不过一个月,沈珠竟不敢相信,不过才五十几岁,原先还意气风发的父亲,此时已经彻底变成了风烛老人。
双颊也凹陷了下去,转身的时候沈珠才发现,沈从山竟瘦的,裤腿都在打晃。
看到沈珠,沈从山五官都在传递悲伤的情绪,甚至,沈珠竟从他身上感受到,阵阵濒临死亡的气息。
沈珠愣怔了一会儿,她抓住江劲腾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应该是悲伤过度吧,沈先生一直封锁他身体近况信息,不让任何人将他近况透露出来。”
江劲腾说完,便关门退了出去。
悲伤过度?
沈珠不禁失笑了一下。
那么狠绝自私的男人居然会悲伤?
她真的好希望母亲也能这幅画面,死都不掉一滴眼泪的男人,如今也知道悲伤了呢。
她甚至都开始想,这是不是沈从山用的什么计谋,是不是沈氏经营又出现什么困难,他求助无门,想要再次搭上傅景琛使的苦肉计呢?
毕竟,她比任何人都了解她的父亲。
总是人前人后两张嘴脸,比任何人都会表演。
她在等着,她想要知道,她亲爱的父亲,一会儿还要上演出,什么壮阔的赎罪悲伤场面。
谁知,沈从山看到沈珠,悲伤过后,情绪却难得的平稳。
他对沈珠招了招手,“沈珠,你过来。”
仿佛沈珠只是刚刚放学归来,他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过,他只是在客厅里休息,边休息边等待孩子放学回来的寻常父亲。
沈珠愣了下,鬼使神差的走了过去。
她告诫自己。
表演就要开始了,沈珠默然的看着他,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替母亲原谅父亲。
沈从山若无其事拿起窗台上,开得最漂亮的那盆桃美人,“你知道么,你母亲最喜欢花,她学识广,她跟我讲过,非洲有一种观赏叶片花,逆境中生长,水浇的越少,花开的越好看。”
“可惜,我当时根本不知道你妈妈说的是什么,特不耐烦的送她一盆君子兰。”
“后来国内流行才知道,居然世界上,还有这么好看的小玩意。”
沈珠不知道沈从山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强压着怒火:“你要说什么?”
他将手里桃美人放下,指指楼上,“听江劲腾说,你一个月便会弹简单曲子了,果真随你的母亲。”
沈珠愣了下,下意识想到什么。
“怎么,都是你安排的?”
沈从山没有说话,而是慢慢挪动着身子,一步步向楼梯走去,“先上去看看。”
沈珠警觉道:“我警告你,不要耍什么花样,你害死了我母亲,我是轻易不会原谅你的。”
沈从山望了她一阵,还是默默转身上了楼。
沈珠不知道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犹豫了下,还是慢慢跟了上去。
不过从背影看,沈从山真的一下衰老了很多,甚至每走一步都要停下喘。
沈珠还以为他一直不会老呢,是沈珠从来没想象过的样子,没想到就这么轻易在她面前,完全是简简单单就发生了。
上了二楼之后,沈从山直接进了书房。
他布满皱纹的手婆娑着在书架钢琴上摸着,仿佛眼前的老物件,寄托着他一切思念。
看着眼前这种光景,沈珠觉得有些古怪。
她恨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别再跟我卖关子。”
沈从山从琴架上拿起一本书,一眼看到里面便签,浑身发抖,浑浊的眼睛竟哭哭啼啼起来。
这大概是沈珠第一次看到父亲哭。
可是沈珠还是狠了狠心:“沈先生,请你不要随便碰别人东西。”
沈从山忍不住了,“这不是别人,这都是你母亲生前留下的东西啊……一屋子,整间屋子都是……”
这些都是母亲留下的?
沈珠站在原地,只感觉一股热血快冲到脑门,大脑急速运转,才努力捋清沈从山刚刚说过的话。
“你说什么?什么都是我母亲都留下的?”
此时沈从山悲伤已经倾泻如河。
“沈珠,我是在说,你这间屋子,每一个物品,这钢琴,还有小提琴,还有书,还有书里夹着的每一个小便签,你母亲出生书香门第,才华无限,都是你母亲生前留下的啊。”
沈珠疑惑:“可是以你当时经济实力,有能力给我妈妈买小提琴、买钢琴,还有这一架子书?”
“是你母亲娘家派人送过来的。你母亲跟我私定终身,她娘家人非常生气,便与她断绝了亲情关系,为表家里彻底没她这个人,便差人将你妈妈在家用过的东西直接送到邮局。”
“当时他们娘家人做的真的很绝,东西扔到邮局就不管了,只留了你母亲名字做认领。”
“后来我才知道,不是他们绝情,是你妈妈当年是瞒着家里出来支教的,又偷偷跟我私奔,她怕家里人把她抓回去,只说了一个大概地址。”
说到这,沈从山更忏悔了。
“你妈妈为我付出那么多,是爸爸没珍惜,在婚姻里背叛了你母亲,但爸爸绝不是一个绝情的人。”
沈珠手指颤抖的轻抚着眼前这些老物件,“既然我母亲生前东西你都留着,为什么现在才肯让我知道?”
“那是因为……”
他忏悔道:“那是因为,我身为人夫,身为父亲,我没脸跟你讲出来。”
沈从山现在身体情况很差,原本医生嘱咐他不能下床,可是他想到还没有跟沈珠忏悔,现在完全是强撑着,用信念在支撑。
“咳咳咳。”
沈从山还想说什么,可嘴里却冒出一丝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