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越知趣下了车。
沈珠扭头闭上眼，安抚自己情绪。
她不会吵架，她性子柔，也不习惯跟人拌嘴。
可是想到林孔安死前说的话，她实在迈不过去那个坎儿。
林孔安为什么会那么说，虽然这件事已经过了一个月，沈从山也从未出面做过解释，只说了一句不因为他，但不能说其中没有问题。
沉默了半晌，沈珠才浑浑噩噩道：“那先谢谢你的好意，学校那边已经有空宿舍了，我收拾收拾就搬出去。”
傅景琛绷直了身子，一只胳膊放在座椅上，一只胳膊用手肘支着，伸出窗外。
他又点了一支烟，他抽了一口，突然道：“其实那天，我也在那里……”
沈珠脑子一下嗡了一下，心突突直跳。
她下意识重复：“是哪天……”
其实沈珠大概已经猜到了什么，她知道傅景琛说的不是跟她的哪.天，也许是更久之前，或者他要说的话，跟她死去的母亲有关。
傅景琛又皱了皱眉，缭绕的烟雾将他一半表情都掩藏在雾气里。
“那天不光有我，你父亲也在，我也是在不久前，才意识到那个可怜的女人就是你母亲。”
沈珠尽量平稳住呼吸，耳朵竖起听着，尽量不错过傅景琛所说的每一个字。
“其实我今天来之前，也是受到你父亲允许，他不让我说，我是无论如何不能说的。”
“是我爸让你过来？”
“他没勇气跟你说，所以只能让我过来。”
傅景琛说话语气很慢，尽量酝酿好每一个字。
他又沉默了一瞬，薄唇轻掀，始终保持着一个语气：“其实你母亲是想带着你一起死，当时情况很危险，我跟她说，你想死就死，不要带着孩子。”
“你做人失败，不问孩子一声就把她带到人世间来，如今孩子到世间还没看世界一眼，你又要把她生命带走，不配做个母亲。”
“你妈妈当时一心想求死，她担心我借接你空挡把她拽上去，始终不肯把你给我。”
“于是我又故意激怒她，说我只想救孩子，你死不死跟我无关。有种你把孩子给我，自己再跳下去。”
沈珠身子做的紧绷，声音不大：“可是林孔安为什么要说，是你害死了我妈，如果只是激将法，他不可能这么说。还有，他为什么又要说，因为这件事，我父亲从傅氏拿到一笔钱呢？”
“那是因为……”
说到这，傅景琛语吃了一下。
“那是因为，你母亲把孩子给我就后悔了，争夺过程中，我推了她一把。”
沈珠：“……”
“虽然我是好心，但也做了错事，所以我父亲为此赔了沈先生一笔钱。”
听到这，沈珠脑子里嗡嗡的。
这会儿她身体孱弱着抖着，脸色苍白，已经失去了所有血色。
沉稳如傅景琛，但傅景琛此时声音也有些恐惧和紧张了。
他接着解释。
“沈珠你听我说，当时我也只有十几岁，我知道自己做法很极端，不是最佳的解决方案，但为了救孩子，我也只能下下策。”
“至于，推了你妈妈一把，是在抢夺的时候发生的，我主观意识是救人，不可能想害谁。”
“既然是这样，我母亲死亡原因一半是因为你，那我父亲为什么不敢说？难道他拿的钱，是你们傅氏给的封口费吗？”
“那是因为……”
傅景琛又顿了下，“那是因为，你爸爸跟你母亲说，他事情刚刚起步，不想惹事，希望你妈妈别动不动就寻短见，别给他惹麻烦。”
“非但没有劝她，还一直在求她，说他遇到了真心喜欢的女人，希望你妈妈不要用死绑架他……”
“我爸爸连哄都没有哄？”
傅景琛点了点头。
“直到你母亲死，他都没有丝毫愧意。”
“来之前沈先生特意跟我说，当时他心里只想的是，如何把事情画圆，堵住外人的嘴。”
“于是，他便把责任都推在我身上，为此我父亲才赔了不少钱。”
“不过你爸爸当时并不知道我是谁，更不知道我跟傅氏有关。很多年之后，我们非但容貌都发生改变，彼此也把对方忘了，后来因为生意才有了交集。”
“再后来，可能是林丽薇先认出了我，但我跟沈先生绝对不知情。”
沈珠从傅景琛说话表情里，能看到沈从山当时跟他说这话时神情。
额头冒着虚汗，如果没有傅氏给的钱，他又怎么会有启动资金，直到有现在的沈氏集团？
她目光失神的盯着某一个地方很久，“那我妈被捞上来的时候，他难过吗？”
沈珠没有底气，甚至没敢用“哭”这个字。
不过也或许是哭了，毕竟虚假的人最喜欢眼泪。
可是傅景琛却吐出两个字，“没有。”
沈珠心里并没有大.波澜，她屡次经历失望，还会接受不了父亲不哭母亲？
小时候一段段生活画面不断涌入她脑海，她记得父亲说过，她长得很像她母亲，所以才对她始终付出不了爱意。
她宁愿相信母亲是被傅景琛亲手推下桥的，而不是因为父亲绝情。
想到这，沈珠肩膀不住的抖着，她半调侃的道：“不是我父亲当时想，我妈掉下去的时候，我也一起掉下去多好？”
傅景琛犹豫了下。
“你当时嘴唇瘪的很紫，你父亲说……”
沈珠急道：“我爸他又说什么了？”
“他说，这孩子活不了……”
车子里短暂沉默。
此时的痛心，完全心如刀绞。
虽然她现在已经知道，她母亲从医院抱走的孩子不是她，可是心还是一钝一钝的痛。
是那种钝刀，一刀一刀割的那种。
作为一个男人，怎么可以对自己孩子，和给自己生孩子的女人那么绝情。
大抵也是因为如此，那个孩子才活了不过五岁。
可惜阴差阳错，奶奶又把她抱了回来。
沈珠推门想下车，可车门上着锁。
沈珠冲傅景琛大喊：“我爸他现在在哪？我要去找他，我要问他还是不是人？”
沈珠浑身已经被汗水打湿了，明明车里空调打的很低，她虚脱的依旧浑身是汗。
傅景琛心疼的将她搂在怀里，沈珠使劲的推着他，“你别管我，我要亲口问他，他为什么要这么绝情！”
甚至用柔弱的拳头砸着傅景琛，来来回回砸，不住咒怨。
“我要问他，凭什么，他害死了我妈，凭什么他还能好好活着，凭什么！他为什么不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