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托尔多的意思——他大概是想，用自己的死，找出线索，同时警醒这个国王。
“虽然我对国王没有什么好感，他就是一个，杀了自己亲兄弟亲姐妹的疯子，但是除了他，我现在也实在是找不到比他更适合当国王的人了，哪怕他实在差劲，也只能对付对付了。”
“那么难道，您就要为了这样一个连对付都很勉强的国王，奉献出自己的性命吗？”
“我可不是为了他。”托尔多冷笑了一声：“你知道么，温德斯，其实我是一个混血儿。”
“我是这个国家，和隔壁希特国两国的人生出来的孩子，小的时候，我是呆在希特的。”
我震惊不已：“但是，我看您……和本国的人……还是挺像的，我根本没想到……”
托尔多先生笑了笑，拽下来一根头发，然后给我看了看他的发根——竟然是白金色的。
圣罗国的人，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大多是棕黑色的，可以说，如果托尔多的头发的颜色是他发根的颜色，那么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不是本地人，但是现在看来，他像是给头发染色了。
“希特国的人，长得要更粗大一些，五官和皮肤都没有圣罗国的人那么精致，还比他们高大。”
“我之前在希特国的时候，他们轻而易举就发现了我不像是他们本地的人，并开始排挤我。”
我忍不住问了一句：“那，那个时候，您的父母呢，难道就任由您被他们欺负吗？”
托尔多先生声音微微有些发涩，但很快调整回来：“当时嘛……我的父母都已经离世了。”
我的呼吸一下子窒住了，小心翼翼地给托尔多道歉，而他只是摆了摆手，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小的时候，我在希特国过得很苦，他们都很针对我，哪怕我跟他们一遍一遍地强调，我父亲就是希特国的人，我在这里长大的，我也算是半个希特国的人——也没用。”
“之后我就离开了希特国，并前往这边的圣罗王国，实际上当时我对这边也不抱有期望。”
“当时我甚至没有把头发染成和你们差不多的颜色，一头白金色的头发，十分的显眼。”
我单单是想象了一下，仿佛都能看到，一群黑色的后脑勺中一个增明瓦廊的白后脑勺。
我没忍住，流露出了一丝笑意，却见托尔多先生说：“不用忍，想笑就笑吧。”
我和范百诞这才笑了出来——有一种说法，是天朝人均白毛控，但是现在看来，也没错。
托尔多先生抿了一口茶，他坐在窗边，望着窗外飘进来的落叶，将它放在了手心上。
“但是当我来到圣罗王国的时候，并没有收到针对，他们似乎很喜欢我的一头白发。”
之前我就觉得这边的小酒馆有点帝都茶馆的味道，但是又不敢肯定，现在看来应该没错了。
这个圣罗国应该有中国的长老参与设计，才有了这么一点隐隐约约的相似之处。
当然，移情是不可能的，这个国家和我所爱的国家相差太远了，在我眼里还是一个工具国。
“不仅如此，他们还积极地拉着我去融入当地，虽然并不是那个地方的人都这么友善，但是他们当时还是给，从小到大都在恶意中长大的我，以一种难以明说的震撼。”
“之后我酒偏向圣罗王国了，因为这个王国更加的包容，虽然有一系列的陋习，但是如果让我选择一个国家去帮助，我肯定会选择圣罗王国，因为它算是我幼年时的一道光了。”
托尔多先生告诉我，他是后来在要当帝师之前，老国王嘱咐他，让他染一下头发的颜色。
托尔多先生也知道老国王这是为了他的好，自然也没有拒绝，一染发就是这么多年。
甚至久到几乎已经没人记得他曾经在一个小乡村里，被当成一个外国来的小伙子。
托尔多的这个故事，我没有类似的经历，但是我大概能理解他的那种感受，并有些动容。
我清了清嗓子说道：“那么，托尔多先生，我之前跟您说的，另一个大事，和这个有关。”
“您还爱着这个国家吗？”这是我现在最关心的一个问题。
虽然城主告诉我们，见到了托尔多先生要把他的打算告诉他，但是我却擅自主张了一下。
如果托尔多现在已经不爱这个国家了，我会让他离开，不会以此事为难他。
而托尔多先生听到这里，就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我当然爱着这国家了！”
托尔多斩钉截铁地说道：“必须是它，只能是它，它要重于一切当权者，我希望他变得更好。”
我松了一口气，给他讲了城主遇到的那些事情，就连托尔多先生都有些愤慨。
“那个王八蛋还是人吗？滨戈可是自始至终忠于他的，就连这样的人，他都要这么对他吗？”
“您对我们城主的观点是怎样的呢？”
托尔多斩钉截铁地说道：“人是个聪明人，就是有点瞎。”
“自信一点，把‘有点’两个字给去掉。”
托尔多先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也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那么，托尔多先生，我代表我们的城主来问您，您愿意帮助他，让这个国家逃脱掉现在这个荒唐的国王的束缚，换一个有能力给这里的人带来幸福的国王吗？”
托尔多半晌没有说话。
我知道他在思考，便没有打扰他，只是传音给范百诞：“你说，他能答应吗？”
“他肯定会答应。”范百诞说道：“实际上，他已经动容了。”
的确如此。
托尔多先生看着我，面容难得地严肃起来，他站起身问道：“温德斯，你说的，是真的吗？是你们城主本来的意思吗？”
“是的，先生，是城主在得知我们要去找您的时候，特意嘱咐我问您的问题。”
托尔多掩面，笑出了声，他笑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有些声嘶力竭。
“哈哈哈哈太好了，太好了……终于，有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