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歇了没三五日,那股子闲不住的劲儿就又冒头了。
草原带回来的羊毛堆在霓裳阁库房,草药摊在杏林堂的后院。
放在那里堆着,就跟揣了块烫手的红薯似的,让人心里发痒,总想着赶紧把这些宝贝变成实打实的银钱,才睡得踏实。
最先按捺不住的是宋安沐。
这天一早,她抱了三捆羊毛样本,直接扎进霓裳阁后头的工坊里,木盆梳子纺车被她摆了一地。
李淑婉正在前堂对账,听见工坊里头的动静,她踩着碎步赶过来,刚进门就惊呼:“哟,安沐这是要大干一场?”
宋季春也闻声而来,手里还攥着刚绣了一半的帕子:“安沐你要处理这些羊毛了吗?之前我织的那件灰鼠毛斗篷,总觉得线糙得慌,穿久了还掉毛,客人都来问过两回了,这下可算是有好料子了。”
宋安沐举着块巴掌大的草原织锦小样笑着点头:“是啊,巴图部落的大婶们跟我说过,这羊毛要想织得好啊,关键就于在洗和梳这两道工序上。”
“水不能太烫,得是刚温乎不烫手的,还得加把他们特有的皂角草煮的汁,去油还能让羊毛更韧,梳毛的时候更讲究,得顺着毛鳞片的方向梳,纺出来的线才匀,织出来的料子也不容易起球。”
李淑婉最上心这些针线活计了,她凑过来盯着羊毛不放:“那你快教教我们!之前我们织出来的夹袄贴身穿,总扎得人胳膊痒,要是能把这点给改过来,那咱们霓裳阁里的高端货就能添上新花样了!”
宋安沐也不藏私,立马端来温水,抓了把晒干的皂角草丢进去,又拿过一旁的细齿梳,当场给两人演示起来。
李淑婉和宋季春围着看,两个人也没纯闲着,偶尔会搭把手递个东西,很快工坊里就响起纺车嗡嗡的声音。
他们试了两回,第一缕新纺的毛线绕在锭子上,又软又亮,捏在手里就跟攥着团云朵似的,连掉毛都少了大半。
“成了!”李淑婉攥着毛线舍不得撒手,凑到鼻尖闻了闻,还带着淡淡的草木香。
“就用这个织衣裳,又轻又暖,贴身穿指定舒服!”
“我看咱们先织批小斗篷,再做几双羊毛袜,天冷了准好卖!”
正说着,吴氏风风火火的从外头跑了进来,她手里还拎着刚从布庄扯的素色棉布,一进门就喊:“听说安沐在试新羊毛?怎么没喊我一起呢?快让我瞧瞧!”
她伸手摸了摸锭子上的毛线,眼睛立马瞪圆了,嗓门也提了八度:“好东西!这手感,比宫里的羊绒线也差不了多少吧!”
“我这就去叫人多招十个女工来,再把工坊西头的那间空屋给收拾出来,咱们把现在这规模扩一扩!”
“安沐,你赶紧把法子写下来,一条条列清楚,教给大家,可别漏了细节!”
“二婶放心,我这就找纸笔整理步骤,保准人人都学得会。”宋安沐笑着应下,手里还攥着半缕刚纺好的线。
她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要织件带草原云卷纹的披风,再给爷奶外公做双加厚的羊毛鞋,老人家冬天总说脚凉。
这边霓裳阁忙得热火朝天,杏林堂后院也飘满了药香。
陈三罐把草原带回来的草药分门别类摊了一桌子,摆得整整齐齐。
苏老头刚从外头出诊回来,一进门就被那药香给勾住了脚:“嘿!三罐,你这是把草原的宝贝都搬出来了?”
柳文渊也凑了过来,他手里还拿着本翻得卷边的本草纲目,蹲在桌边跟看稀罕似的,盯着那株开着小黄花的日辉花。
他眯着眼看花瓣纹路,还摇头晃脑念叨:“这花生在向阳坡地,得日精滋养,花色金黄,合五行中土金相生之理,花瓣润泽,根须粗壮,定是补脾胃的好东西。”
陈三罐一听就拍了下大腿,震得桌上的药包都晃了晃:“柳先生您可真神!”
“巴图部落的老医师跟我说,这花叫日辉花,专治肚子胀和不想吃饭的毛病,他们部落里的小孩要是积食了,医师就会煮点这个花水喝,听说半天就见效了!”
“我昨天按他们说的法子炮制了点,您尝尝?”
苏老头虽不咋信柳文渊那套五行风水说法,可事实摆在眼前,也不得不服。
他接过陈三罐递来的日辉花粉,捻了一点放嘴里抿了抿:“嗯,味甘带点微苦,入脾经,确实能开胃。”
“三罐你火候掌得妙,药性一点没跑!”
“咱们再试试那紫云草,老医师说能治风湿,正好最近降温,来治关节痛的客人多,咱们要是配出新药膏了,正好能解燃眉之急。”
两人说干就干,陈三罐烧火煎药,苏老头记录药性,柳文渊在旁边时不时搭句嘴,要么说“火候再小点儿,这草不耐煮”,要么说“加片生姜去寒”。
倒也帮着避开了不少弯路。
没几天,杏林堂柜台就摆上了两款新药,治风湿骨痛的紫云通痹膏,装在黑瓷罐里,膏体乌黑发亮。
开胃的日辉开胃散,用纸包成小包,上面还印了个小小的太阳花图案。
新药刚摆上,就有个老主顾拄着拐杖来抓药,听说有治风湿的新药,立马买了一罐:“我这老寒腿,一到天冷就疼得睡不着,要是这药膏管用,我下次多买几罐给街坊也带点!”
没成想,三天后这老主顾就又来了,还带了两个邻居,直夸药膏“抹上暖暖的,第二天就能下床走路了”。
这下可好,新药天天卖断货,掌柜的忙着补货,嘴都合不拢。
要想生意稳,货源得跟上。
跟巴图部落的贸易协议,宋瑞峰琢磨着交给宋金秋主理,还得请萧钰逸帮忙打通边境的关节,毕竟草原部落的贸易,还是少不了官府文书的。
这天下午,萧钰逸的马车刚停在宋家门口,宋金秋就迎了上去,嗓门亮得能震碎窗户纸:“萧世子可算来了!”
“商队人手我都挑好了,都是跑过两趟西域的老手,身手利落还懂点草原话,路线也定了两条,您瞧瞧还有啥要补的?”
进了书房,宋瑞峰已经把地图铺在了桌上,他指着上面的路线说:“这条从怀柔走,沿途有驿站,水源补给方便,就是绕点远,另一条走密云,这条线近是近,但就是有段山路不太好走,萧世子你来瞧瞧走哪条路更稳妥。”
萧钰逸俯身看着地图,他的手指在路线上点了点:“宋二伯办事妥帖,这两条路线也各有各的好处。”
“不过我建议走怀柔,驿站能歇脚,还能找驿卒打听前方的路况,会更安全些。”
“巴图那边我已经去信给首领,他会派十个人在边境接应,货物交接错不了。”
“首批要带的茶叶丝绸也备好了,都是按草原贵族的喜好挑的,砖茶压得瓷实,耐储存,丝绸选的都是素色暗纹的,他们喜欢在上面绣草原纹样,正好合心意。”
宋瑞峰点点头,又补充道:“嗯,安全第一,老二,你们回来时羊毛和药材得包严实了,尤其是药材,得用油纸多裹两层上去,可别受潮了,三罐还等着用这些药材配新药呢,要是潮了,药效就差了。”
“大哥放心!”宋金秋拍着胸脯保证,指节都拍得发红。
“我都跟伙计们叮嘱过了,药材单独装在竹筐里,羊毛用粗布包好,还备了防潮的石灰包,保准平平安安把货带回来!”
男人们在商量大事,宋安沐和萧钰逸倒也能在忙碌里见上几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