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适时起身,温声道:“皇上,夜色已深,这宴会不如就到这里吧,今日七皇子的寿宴虽有波折,咱们却也见证了忠奸分明,未尝不是一桩幸事。”
景琰帝颔首,沉声道:“皇姐说得是,今日宴会便到此为止。”
太监高声传令:“宫宴已毕,请诸位贵人依次离席——”
话音落下,诸位皇子公主,宗室贵戚便按着位次缓缓起身,经过方才的一番变故,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几分复杂神色,或是暗自思忖,或是低声议论着,往日宴散时的轻快热闹,终究是淡了几分。
萧钰逸脚步轻快,率先走到了宋家的席前,他目光掠过宋安沐裙摆上尚未完全褪去的酒渍,低声轻问道:“安沐,可还安好?方才有无受惊?”
宋安沐抬眸浅浅一笑:“没事,只是初入宫廷就遇上这事,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这边正在说着,后头的雍王与雍王妃也并肩走来。
雍王目光落在宋安宇身上,眼中带着明显的赞许:“今日诗会上,你那首万国衣冠拜圣朝气魄不凡,真是后生可畏,宋家有你这般子弟实属幸事。”
雍王妃亲热的拉起苏明华的手,温声细语道:“今日之事让你们受惊了,改日定要请你们带着家里的孩子来王府做客,让本妃好好款待一番,也算压惊。”
萧云舒黏在宋安沐身边,小手紧紧拽着她的衣袖依依不舍:“宋姐姐,你可别忘了答应我的事,一定要教我做点心呀!”
宋安沐转头柔声道:“郡主放心,我都记着呢。”
说罢,她悄悄从袖中取出一个绣着缠枝莲纹的小巧香囊,塞到萧云舒掌心:“这里面放有安神的香料,今夜发生这事怕是会难眠,郡主带在身边能安稳些。”
萧云舒欢喜的接过,她攥着香囊用力点头:“谢谢宋姐姐!”
宋瑞峰与苏明华与雍王夫妇寒暄。
苏明华温婉笑道:“多谢王爷王妃照拂,今日若不是世子在旁提点一二,我们初入宫廷,怕是要手足无措了。”
雍王妃笑着挽紧她的手,目光扫过宋安沐,赞许道:“宋夫人太过谦了,今日我瞧着安沐处事沉稳临危不乱,颇有大家风范,可见你们教养有方。”
正说着,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传来,众人转头,就瞧见萧景琰一溜烟跑到近前。
他依旧是那副活泼跳脱的模样,全然不顾周围投来的诧异目光,伸手便亲热的拍了拍宋安宇的肩膀:“安宇!你方才那首诗做得真好!连一向挑剔的父皇都当众夸你了,真是太厉害了!”
说着,他又拉过身边一个身着墨蓝色锦袍的少年,兴冲冲道:“这位是楚枫,我的伴读!他听我说过宋家后,就天天在我耳边念叨着你跟我说过的那些水利,农具上的新奇想法!差点没把我烦死!”
楚枫生的眉目俊朗,他听后当即对宋安宇拱手笑道:“久仰大名!景琰常跟我说起你那水车联动的构想,若是能试行,定能解百姓灌溉之困,楚某实在钦佩不已。”
宋安宇素来痴迷这些机巧之术,如今遇上志同道合之人,他顿时来了精神,连忙回礼:“楚兄过奖了,我不过是纸上谈兵随口想想罢了,若是楚兄真有兴趣,改日我们大可好好探讨一番。”
“那敢情好!”楚枫忙道,“我府上有个练武场,旁边正好有一片空地,工具也齐全,正好可以用来试验你说的改良水车。”
“算我一个!算我一个!”萧景琰连忙插话,生怕他们落下噢自己,“虽然我不太懂这些机巧玩意儿,但在旁边给你们打打下手,递递工具之类的还是行的!”
他转头看向宋安沐笑得一脸狡黠:“宋小姐,到时你可得帮我监督安宇,别让他又熬夜画图纸,累坏了身子。”
宋安沐被他这番孩子气的话逗笑,点头道:“有楚公子在,想必会看着他的。”
楚枫这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宋安沐,他连忙收敛神色拱手行礼:“这位便是宋小姐吧?常听景琰提起,他外出游玩时恰逢遇难,还多亏了宋家人伸出援手。”
他举止大方得体,言谈间带着股少年人特有的豪爽之气,让人不由心生好感。
宋安沐微微颔首,回礼道:“楚公子客气了,七皇子天真烂漫,性情讨喜,我们不过是举手之劳,谈不上照拂。”
萧景琰闻言,得意的挺起胸膛,扬声道:“听见没?宋小姐夸我天真烂漫呢!”
这时,永嘉郡主也笑着凑过来,对楚枫道:“你可算找到知音了,安宇公子的那些奇思妙想,正好对上了你的胃口。”
楚枫愈发兴奋了,他拉着宋安宇的胳膊道:“既然如此,安宇兄,不如你明日就去我府上如何?正好趁眼下天气晴好,咱们先试试那改良水车的模型!”
宋安宇欣然应允:“好!明日我便带着图纸过去!”
眼看着几个年轻人越说越投机,脸上满是志同道合的欢喜,雍王妃笑着对苏明华道:“你瞧,孩子们倒是一见如故,这般的投缘呢。”
苏明华望着儿子脸上的雀跃之色,欣慰的点头:“能交到楚公子这般正直爽朗的朋友,是安宇的福气。”
宋瑞峰也含笑看着这群意气风发的年轻人,他对雍王道:“年轻人就该多交流学问互相切磋,方能共同进步。”
萧钰逸站在一旁,看着堂弟与宋家姐弟相处融洽,眼中也满是温和的笑意。
他目光不经意间落在宋安沐身上,见她与人交谈时始终保持得体的仪态,既不过分热络,也不显得疏离,那份从容不迫的气度,让他暗自赞赏。
在宫人的引导下,众人依次退出了大殿,沿着铺着金砖的甬道向外走去。
夜色渐浓,宫灯摇曳,将众人的身影拉长,映在青石板上,平添了几分静谧。
在走出宫门的那一刻,宋家四人都不约而同松了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宋瑞峰回望了一眼那座在夜色中依旧金碧辉煌的皇城,低声叮嘱道:“今日之事关乎宫廷秘辛,回去后切莫在外多言,免得惹祸上身。”
苏明华点头,脸上带着几分余悸:“这个自然,只是没想到宫中的明争暗斗如此凶险,不过一场寿宴,便藏着这般阴谋。”
宋安宇还沉浸在诗会的兴奋与结交挚友的喜悦中,闻言不由道:“爹,那位长公主殿下倒是明理之人,今日若不是她及时圆场,场面怕是更难收拾。”
宋安沐垂眸,一直藏在裙摆下的墨玉终于解放,它从裙下出来后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然后一跃跳入她怀中。
她伸手摸了上去,指尖轻轻摩挲着黑猫的毛发,心中思绪万千。
宫门外,各府的马车早已等候多时。
萧钰逸亲自将四人组送到宋家的马车前,他目光沉了沉,轻声道:“今日之事恐非表面那般简单,你们回去后好生歇息,不要往外乱传,也不必过分担忧。”
月光如水,洒在他身上,勾勒出挺拔的身影。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雕刻着祥云纹的精致玉佩,递到了宋安沐面前:“这是开过光的平安佩,质地温润,能驱邪避祸,你带在身边可保平安。”
宋安沐伸手接过,玉佩触手温润,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她抬眸道谢。
苏明华与宋瑞峰也连忙道谢,萧钰逸只是微微颔首,目送他们登上马车。
马车缓缓驶离宫门,将那座金碧辉煌暗藏风波的皇城远远抛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