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头一暖,鼻头酸了。
7
翌日清晨,我在太子怀里醒来。
他在我的额前轻轻落下一吻,叫我多睡一会儿。
我问他:“殿下能不能今日把我弟弟接过来,妾身很想他。”
“好啊。”他眉目含情,言语宠溺,“你弟弟在哪?你若不放心,孤亲自去接。”
我心跳得砰砰作响,搂紧他的腰,“他在鹿鸣山,妾身和殿下一起去。”
鹿鸣山在京郊,骑马半日就能到。
我和太子一起骑马,带了几个侍卫,简单收拾后就出发了。
鹿鸣山是容家老太太休养的地方。
容家老太太出身医学世家,医术高明,不输宫里的太医。
曾经以一贴祖传药方治好了皇上的头痛症,自此带领全家走上了皇商的道路。
听闻皇上见了她,也是要礼让三分的。
为了避免麻烦,我叫太子在山下等我。
我到的时候,她正在院门口晒太阳,丫鬟在旁边摇着团扇。
见了我,老太太立马站了起来,慈眉善目,笑得和蔼。
“景初,你怎么来了?”
我猜她并不知晓我与容明华之间的事,甚至不知道我已经嫁人了。
“老太太,我来接我弟弟。”我笑着和她打了声招呼。
老太太两手一拍,道:“哎呀不巧了。景和这小子,肺病治好了以后,就闹着要回去找你。”
“前几日明华说要带他去玩,就把人带走了,没知会你一声吗?”
我僵立在原地,脑子里紧绷着的最后一根弦断了。
“景初啊,你别生气,等人回来了我替你骂他们,两个王八羔子,净叫人操心。”
……
我没有心情理会老太太说了什么,扭头就下了山。
太子看我脸色不对,问我怎么没带人下来?
我勉强挤出一抹笑,说景和出去玩了。
回到长安街时,我又叫太子先回去,说有个惊喜要给他。
他留了两个侍卫给我,我怕他起疑心,就没有推脱。
我来到怡和布庄,取之前给太子定做的衣裳。
交银票时,我将早已写好的信夹在银票中间,递给了掌柜的。
掌柜的神色如常的接下了,在找我银子时压低声音飞速说了一句:“一切安好。”
我讶然望着他,刚想开口问他景和在哪?
他就变回了原来的笑脸:“贵人慢走。”
8
我失魂落魄的回了东宫。
第二日,太子穿上我送的新衣裳准备去上朝,嘴角止不住往上翘。
“这是孤的生辰礼物吗?”
“啊?”我没反应过来。
旁边的刘公公假咳了两声,给我使了个眼色。
我立马就懂了。
“对,没错,殿下喜欢吗?”
“喜欢,很好看。”太子对着镜子左照右照,好像怎么都看不够。
我心中涌起一阵愧疚,离开房间去后厨给他做了一碗长寿面。
可等我回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
我心里隐隐感到不安,盯着那碗面发呆。
快到午时的时候,刘公公神色匆匆的跑来告知我,早朝时有人指控太子在兰州私铸兵器,人证物证俱在。
皇上下旨,太子禁足东宫,待查清后再做处置。
我坐在椅子上,心乱如麻。
没过多久,禁卫军就押着太子回来了。
宫门关上那一刻,太子脸色铁青,眼睛直直的盯着我。
他一步一步向我走来,语气平淡的问:“是你吧?”
我大脑一片空白,强装镇定:“殿下,妾身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太子冷笑了一声,眼中的怒意清晰可见,他自嘲道:“孤还以为你和他们不一样。”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孤对你还不够好吗!啊?”
太子突然的吼叫声吓到了周围的下人。
所有人都在跪在地上喊着“殿下息怒”。
太子皱紧了眉头,吩咐道:“即日起,侧妃禁足宜秋宫,没有孤的命令,不得踏出宫门半步!”
我惹怒太子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东宫。
下人们对我的态度也截然不同了。
他们分给我的吃食,不是馒头配白粥,就是咸菜配馊饭。
还好有茯苓,她负责给我送饭,总是藏好吃的偷偷带给我,我也不算受苦。
半月后,大理寺查清真相,还了太子清白。
真正私铸兵器的六皇子被削宗籍,贬为庶民,流放黔州,指控太子的二皇子被罚了三十大板。
事件尘埃落定,太子却丝毫没有放我出来的意思。
9
我受冷落了半个月。
这半个月里,太子没有来看过我一次。
我在宜秋宫里很无聊,掰着手指头过日子。
听茯苓说,太子性情大变,整日去百花楼里买醉,挥金如土。
一群莺莺燕燕围在他身边,他左拥右抱,没有了半副从前谦谦君子的模样。
朝堂上弹劾太子的奏章日复一日的变多。
其中有我的一份功劳,可我管不了那么多,也不想听,只想知道景和怎么样了。
容明华没有传消息来。
我心里惶惶不安,怕景和会为了来找我做傻事,他才十岁。
于是我托茯苓出宫采买时,去容府问一下景和过得如何,顺便把我的家书交给容明华。
说是家书,上面就写了几个字:景和,阿姊安好,勿念。
茯苓回来时,跟我说景和没事,她看到了景和在容府里蹴鞠。
我稍微松了一口气。
又过了半月,太子突然夜访宜秋宫。
他喝得醉醺醺的,走路七扭八歪,最后栽倒在台阶上。
我往前两步走到他身旁坐下,在他泪眼朦胧的眼中,看到了倒映的繁星。
“景初,今日,是太子妃的忌日。”太子的嗓音低沉沙哑,情绪明显十分低落。
他伸出手指细细描摹着我的五官,从眉眼到鼻子,再到嘴唇、下巴。
“你和她真的很像,有时候我也会混淆,把你当作她。但很快就会清醒过来,明白你不是她。”
“她性子活泼,爱笑爱闹,还特别倔,没有你这么文静。”
他看着我笑,那双深情的眼眸是我从来没见过的。
我知道他是在透过我,看着另一个人笑。
太子手里的酒很快就喝完了,他蜷缩着身子,睡在了台阶上。
更深露重,我扶着他进去休息了一晚。
第二日,刘公公找来,唤他去上朝。
临走时,太子说宜秋宫的门不用关了。
10
时隔一个月,我复宠了。
太子也重新振作了起来。
朝廷的风向跟着变了,太子仍是从前受人尊敬的太子。
没过两日,容明华就通过茯苓给了我一封信和一包毒药。
信里交代了,他要我帮他最后一件事,就是给太子下毒。
更确切的说,是要我和太子一起中毒身亡,以撇清容府的嫌疑。
他贴心告诉我,这种毒药无色无味,可以下在饭菜或茶水里,中毒后也查不出死因。
只要我做好了这件事,他就放景和离开。
我自然不信他的鬼话。
像容明华这样心思歹毒的人,为了避免麻烦,必然会灭口。
我定了定心神,想折好信件收起来。
没想到茯苓一把将信夺了过去,放到取暖炉子里烧了。
我霎时间意识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望着她。
“茯苓,你在做什么?”
她不以为然的说:“娘娘,奴婢帮您烧了信件,免得太子看到。”
我冷哼一声,笑了笑,反问她:“一封家书,一包药粉,看到了又如何?”
她烧纸的手一顿。
“茯苓,你是容明华的人。”我笃定又诧异的说,“你藏得可真够深呐。”
茯苓的脸色变了,给人的感觉,是与往日全然不同的成熟镇定。
“娘娘,奴婢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太子对您并非真心。他关您在宜秋宫里一个多月,不管不顾,您不怨他吗?”
“我是怨他,但也不至于杀了。你呢?你与太子有什么深仇大恨。”
茯苓歪着头笑了笑:“没有啊,就是他挡了我家主人的路。”
“娘娘放心,奴婢在主人面前说得上几句话,只要娘娘完成了任务,奴婢保您弟弟不死。”
她看起来那么纯真无害,乖巧可爱,却说得出如此狠毒的话,真是像极了话本里的蛇蝎美人。
我瞬间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怎么能有人叫旁人去死,叫得这般理所当然。
“按你的说法,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
“娘娘客气了。”茯苓顺手给我倒了杯茶,轻飘飘的说:“不如毒就下在茶里吧。”
我刚要拿起茶杯的手一抖,这茶喝不下了。
11
过了几日,太子开始频繁来宜秋宫用膳。
茯苓催我动手,我一直借口说没找到时机。
她干脆自己在茶里下好了毒,叫我端给太子喝。
我低头看了眼手里的茶杯,彻底失望了。
太子毫无防备的喝下了我泡的茶。
我在茯苓的注视下,也将手里的茶一饮而尽。
不消半刻,我和太子的头就“咚”的一声磕在了桌子上。
趴在桌子上时,我听到了刘公公在高喊:“太医!快传太医!”
……
我当然没有蠢到毒死太子,再毒死自己。
这是我和太子一起设的局。
毒粉我早就调包了。
我和太子喝下的是助眠的药粉,只会昏睡一段时间。
太医查了两日,查不出我们昏睡的缘由,就会对外宣称说我们身体无碍。
容明华和背后的人知道我和太子都没死,一定会再灌毒。
而在东宫里最适合动手的人,就是茯苓。
我和太子,特地请来了皇上见证这一幕。
我们一同躲在东宫的暗道里,等待着他们忍不住动手的时刻。
不出意外地,快到用午膳的时间时,外头响起了打斗声。
我和太子连忙扶着皇上从暗道里出来。
正巧撞见茯苓在与太子的替身交手,她招招致命,竟丝毫不落下风,一看就是练家子。
她还抽空瞥了我们一眼。
不一会儿,外头的侍卫都涌进来了,茯苓逐渐落了下风。
她见情况不妙,想要用匕首自尽。
“活抓她!”太子先一步吩咐。
茯苓没能自尽成功。
皇上震怒,命大理寺卿亲自当问官,他要坐在不远处旁听。
我牵连其中,全程都在实话实说的配合调查。
但茯苓的嘴很硬,她抱着必死的决心,哪怕浑身上下已没有一块好皮了,也绝不供出幕后主谋。
我心里焦急,太子已经带人去容府了,不知景和如何了,我想尽早过去看一眼。
眼看着茯苓又晕过去了,审问进程停滞不前,我急中生智,写了几个字给大理寺卿看。
大理寺卿看完又递给皇上看,皇上沉思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大理寺卿叫狱卒泼醒了茯苓,道:“二皇子方才已经招了,你是他的人,是三年前安插进东宫的,你认不认?”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不认。”茯苓气若游丝,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
我看不下去了,插嘴了一句:“何必呢,他不爱你。”
太子告诉我茯苓无父无母,从前是二皇子的通房丫鬟时,我就猜到了她死心塌地的理由。
茯苓垂着头没有言语,只是笑了。笑着笑着,眼里流淌出来的泪,就和脸上的血混在了一起,不断的往下滴落。
她笑够了,说:“是二皇子。”
我转身离开时,隐约听到她说了一句:“娘娘,对不起。”
12
我赶回东宫,终于见到了景和。
他躺在床上,看见我时兴奋的朝我扑过来:“阿姊!”
我还没走到床沿,他就径直摔下了床,抓着腿嗷嗷喊疼。
我意识到不对,掀开景和的裤腿,看到他的两只膝盖上缠满了树枝布条。
“景和,你的腿怎么了?”
景和眼神闪躲,打着哈哈说:“阿姊,我没事,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我看向一旁的太子,他沉默不语。
待景和睡下,我和太子出了房门。
他才告诉我,容明华把景和锁在屋子里,为了防止他逃跑,每隔一段时间就打一次他的腿,打到他不能站起来为止。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浑身失去了所有力气,跌在地上,心疼得就像被人一刀一刀的剜去了血肉。
景和他,还是个孩子。
我恨不得立刻将容明华千刀万剐。
“容明华在哪?”我随便抹了两下脸上的泪,问太子。
他扶我起来,竟然在劝我:“你先别冲动,他还未定罪。”
“我问你他在哪!”我甩开他的手,用尽了所有力气吼出这句话。
太子愣住了,“在地牢里。”
我站起来直奔地牢,太子紧跟在我身后。
阴暗潮湿的地牢里,容明华披头散发,穿着牢服,四肢被拷在木枷上。
他抬眼瞥见我时,“呸”了一声,露出满脸的不屑。
我捏紧了拳头,咬牙切齿的说:“把他的腿砍了。”
狱卒没有反应,去看太子的眼色。
太子微微颔首,“听她的,出了事孤负责。”
狱卒闻言去拿刀,容明华慌了,疯狂的摇头:“不要,不要,我招,我全都招,等一下……啊啊!”
凄厉的叫喊声响彻了整座地牢,不断回响,令人毛骨悚然。
太子捂住了我的耳朵,但我依旧能清晰的听到。
不知过了多久,叫喊声停了。
我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地牢。
13
二皇子残害手足,结党营私,没等皇上下旨处置,就在牢里撞墙自尽了。
容家参与其中,皇上下旨诛灭九族。
我向皇上和太子求情,留了容家老太太一命。
她在白鹿山养老,并不知情,还治好了景和多年来的肺病,我对她是感恩的。
容家老太太知道后,来东宫求我,想用她的命来换容明华的命,我没有见她。
我陪在景和身边,事无巨细的照顾他,想让心痛如绞的感觉少一分。
每次换药,景和都咬着牙不肯喊痛,我总会忍不住掉眼泪。
他反过来安慰我说:“阿姊,你别哭,我不疼了。”
太医说,就算恢复了,往后他走路都会一瘸一拐的。
在东宫里休养了大概两个月,景和才慢慢恢复,不用拄着拐杖也能走路了。
我准备带着他离开,临行前一夜去找太子告别。
他答应过我,事成之后会给我一笔钱,是否离开都随我。
宫中腥风血雨,我顶着一张太子钟情的脸,不知哪天又会变成谁的筹码。
景和跟着我,必然会陷入危险处境,我不能留下。
太子也没有挽留我,他带我去了一个地方——宜春宫。
在这里,我看到了很多已故太子妃的画像。
我惊得张大了嘴巴,越看越迷茫,画像上的人和我太像了,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唯一的不同,就是她左眼下边有一颗美人痣。
而我清楚的记得,大约半年前,我在岚州行乞时,有个算命的先生和我说,我左眼下的这颗美人痣,会让我红颜薄命。
他没有收我银子,帮我点掉了那颗痣。
世上会有这样的巧合吗?
我的心脏狂跳不止,心绪复杂难言。
太子将我惊讶的表情尽收眼底,惨淡一笑:“很像吧,她叫黎落桑。”
“我们成亲了,她却没有来过东宫,宜春宫是我留给她的地方。”
“三年前,她死在了一场大火里,尸骨无存。我一直不相信她已经离开了,我疯了一样找她,可我怎么也找不到。”
他伸手去触摸画像上的脸,眉目染上了一层浓厚的哀伤,像是陷入了过往的悲痛中。
“我在扬州查案时遇到她,与她情投意合。原本我们都约好了,我一个月后回来,接她来长安,但我临时有事耽搁,就来迟了,没想到……他们家惨遭灭门。”
“后来,我给她报仇了。我也放了一把火,烧死了那些混蛋,可午夜梦回,我总梦到她在怪我,怪我来得太迟了。”
太子眼中含泪,转头对着我笑,笑得苦涩:“景初,对不起。这段时间孤把你当作是她,才做了一场美梦。”
“现在,梦醒了。”
他一步步走出宫门,我望着他孤寂的背影,忽然感到头痛欲裂,脑海中渐渐浮现出陌生又熟悉的画面碎片。
14
那天晚上,我半醒半睡,脑海里的画面串联在了一起。
我想起来了,我就是黎落桑。
曾经扬州黎家的独女。
三年前,我爹爹生意上的仇家找来杀手,杀光了府里的所有人,然后放了一把大火烧了宅子。
那一夜,我刚好因为和爹娘吵架,在林景初家过夜。
夜半子时,屋外嘈杂声太大,我起身查看,竟看自家的府邸燃起了漫天火光。
我赶到府门口时,透过火光看到了地上七扭八歪的尸体。
林叔一家拼命拉着我,不让我冲进去。
我亲眼目睹了爹娘葬身火海,当即晕倒了。
醒来后,我因受到刺激失去了记忆。
曾无比幸福美好的过往,一道埋葬在了那片火海里。
是林叔告诉我,我的爹娘去世了。
他说,从今往后,我就是他的孩子。
林叔怕我再想起伤心事,带着我举家搬回了岚州老家。
我们不幸在半道上遇到了劫匪。
劫匪抢走了我们所有的银子,还逼我交出戴在脖子上的玉佩。
我总觉得玉佩很重要,不肯给他们,几个劫匪就抽出刀威胁我。
景初过来帮我,在拉扯过程中,劫匪失手杀死了景初。
七岁的景和哭得撕心裂肺,“我没有阿姊了。”
我抱着她的尸体,愧疚难过得想要和她一起走。
那时我忘了景初是与我一同长大的好姐妹,但我知道她对我很好。
林叔说没有盘缠了,要就地埋了景初。
我不肯,找到城里,典当了那块玉佩,换了三十两银子。
我现在想起来,那块玉佩是宋千衡送给我的定情信物。
我们请人抬棺,带着景初回了岚州。
从此我改名叫林景初,做照顾景和的阿姊,孝顺林叔的女儿。
林叔带着我与景和,在岚州生活了不到半年,就染上了重病。
家里的银子花得像流水一样快。
我没日没夜的绣些帕子卖,也只够多买几个馒头。
没过多久,林叔就去世了,留下我与景和相依为命。
15
景和还小,接连失去了爹爹和姐姐,开始变得很粘人。
我没办法出门找活干,就在家里做些手工,照顾景和,教他读书认字。
日子虽然清贫,也算过得下去。
唯有冬日最难捱。
本就将就住着的小院,过了两年,变得更加破败不堪了。
下大雨大雪时,屋顶会漏风漏雨。
景和着了风寒就发高烧,我带他去看大夫,却发现买完药就没有银子吃饭了。
我几番恳求大夫,大夫也不愿宽限两日。
景和看出了我的窘迫,拉了拉我的手说:“阿姊,我不治了,发着烧还暖和呢。”
我红了眼,痛恨自己无能。
抓了那副药后,景和喝了三日的白粥,我饿了两日没有吃东西。
景和懂事得叫人心疼,从那以后,不舒服了都瞒着我。
久而久之,就染上了肺病。
他的病越来越严重,而我赚到的钱太少了,根本不够。
那日他又发起了高烧,我兜里只剩下三枚铜板了。
我走投无路,放下了所有尊严,在街上跪了半日,终于凑够了给景和看病的钱。
大夫却说景和的病太重了,他没有能耐治。
我问他哪里有厉害的大夫,他说或许长安有。
我即刻启程,带着景和一路乞讨来到了长安。
乞讨是我的事,男儿膝下有黄金,我从不许景和跪。
我希望林叔九泉之下有知,能少怪我一点。
长安繁华,讨到的银子能多了很多。
我攒了点钱想带景和去治病时,遇到了容明华。
兜兜转转,我又嫁给了太子宋千衡。
他没有认出我,我现在却认出他了。
但我完全没有与他相认的打算。
我和他之间,就好像是一段孽缘。
三年前,他叫我扬州等他一个月,可我等了三个月。
那时,爹娘在生意上与人起了争执,想要回泸州老家,我偏不肯跟着他们回。
我执意要等宋千衡,他们就陪着我等。
结果是我爹娘惨死,他都还没有来。
我不恨现在的太子,但我永远恨三年前的宋千衡,更痛恨我自己。
我宁愿葬身火海的人是我,我宁愿我们从未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