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瑾年的喉咙轻轻滚了滚,一双冷寂的眸子里头一次盛着与他气质不符的忧郁,看着让人心疼。
一个男人带着小娃子...
痛苦吗?
因为痛苦,所以隔三岔五的将那个小娃子打得遍体鳞伤?
因为痛苦,所以要解下皮带一遍又一遍的抽打那个小男娃吗?
因为痛苦,所以拼命的往那个小娃子嘴里灌酒吗?
因为痛苦,所以把只穿着秋衣不到四岁的孩子赶到院子的雪地里罚站一.夜吗?
因为没钱,所以每天只给他一个馒头,而他自己却拼命的买醉?
因为要维持他的烟酒和赌资,所以他要卖了六岁的他。
卖了他,能脱离这个男人的魔掌,很好,可惜,好景不长,他竟然“良心发现”,打着看儿子的名义,隔三岔五的去找收养的人家要钱,不给就打架。
六岁的他,要逃...逃得远远的,可是这个世界好小,他总能被找到...
他永远记得,在寒冷的大冬天被罚站在外时,小小的他跑到隔壁家的狗棚里,被一条母狗和它的一群小狗仔暖着睡的日子。
逃离那恶棍,他躲进山林,在山林里藏了七天七夜,刨树根吃,摘野果子吃,更有甚者抓了一只野鸡给生吃了。
在他的世界里,从来没有过人情味可言,直到遇到一个好心的男人收养了他,那半年他吃得饱穿得暖,可是他没有一天不担心那个恶棍一样的父亲会再次找到他,每夜他都会从睡梦中惊醒。
直到有一天,他决定了,他要离开这里,彻底离开这里,到一个谁也找不到他的地方。
那男人给了他五百块,让他永远离开这里....可惜,人生好像总是在跟他开玩笑,他再一次被贩卖了,只是这一次,却是他人生最重要的转折点。
一群几十个小男孩,被圈在泥泞地里,谁能拼到最后,谁就有吃的。
只为一口吃的,只是为吃的!!他连同其他六名小男孩,留到了最后,吃到了一顿最美味的食物。
吃着那食物时,他才知道,他拼命的意义到底是有多么的强大,因为一群几十个小男孩,只存活下他们七名。
这七名小男孩,被像货物一样,运往南越....开始了他们打打杀杀的生活。
七名小男孩中,除了他和闻中天还有杜知勋,其他人全部死了,是被杀死的,直到十五岁,他才看到那个叫“义父”的男人,就是这男人培养了他们。
冯少虎久久听不到那个年轻人再说一句话,他试探着小声问道:“我已经什么都告诉你了,求求你放了我,你要我怎么做都行,我给你当牛当马。”忽然想起什么,他连连说道:“你不是想要苏立来吗,我可以不让你花费一分钱让他乖乖的来这里,我保证让你满意。”
“你有几个儿子?”季瑾年的嗓子很淡,淡得仿佛来自于天边,可是听在别人耳朵里,似有一股不可侵犯不可忤逆的威仪,让人的心很自然的跟随他的意见来支配行动。
冯少虎支支吾吾地说道:“一...一..”似乎是怕说谎给自己带来灾难,他连连又改口说:“两个两个,除了苏立,还有一个大儿子,比苏立大一岁半。”
季瑾年挥手示意阿鬼出去等着,等阿鬼离开,他继续问道:“大儿子人呢?”
“他几岁大时就死了,连尸体都没有找到。”
冯少虎经他这么一问,突然感觉到不对劲,面前这个人对他的事了如指掌,难道是与那个孩子有关?
不可能!
别说那孩子活着的可能性很小,就算是还活着,一个六岁的孩子,怎么可能记得小时候那么多事!
他的话说完,空气又低入零点,他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地问道:“是...小豆吗?是你吗,小豆?”
季瑾年讨厌那个名字,冯小豆,是和狗一同生活的冯小豆,从他逃亡开始,那个冯小豆就再也不复存在,从被第二次贩卖开始,他的名字就被一个数字替代,从十五岁见到义父杜雄开始,他才有了“老三”这个名字,季瑾年这个名字是他为自己取的。
他淡淡地说道:“那个小男孩死了。”
“那你为什么对我们的事情知道得这么清楚?究竟为什么要把我抓来?”
冯少虎忍住摘下眼罩的冲动,半握着拳的手僵垂在那里。
季瑾年沉默。
冯少虎的这个问题问住他了,为什么要抓他来?因为,这二十多年以来,他每每想到他,都想将他挫骨扬灰,抓他来,也是想这样做,可是真面临此刻,他难住了。
杀了他,给他一个痛快?
可他是他的生父。
用他加注在冯小豆身上的痛苦来折磨他?
周围安静的可怕,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明明已入秋,可冯少虎的冷汗浸湿了衣裳。
许久都感觉不到再有任何动静传来,冯少虎鼓足了勇气揭开蒙在眼睛上的黑布...
周围一片昏暗,在他前方五米的位置,只有一只黑色的转椅,在这昏暗的空间里,显得很诡异,他赶紧环视四周,也没有任何人存在。
人呢?
难道刚才只是他的幻觉?
这不可能!
他转身朝着大门的方向跑,刚刚跑到大门口,门外迎上来一个高大威猛的身影,逆着光像是巨人一样。
冯少虎还没能看清来人的面容,对方挥手朝他洒了什么东西,他眼前一白身.子一软,朝着地上倒去....
在另一边,一个黑衣俊美男人随性的靠在摩托车边,他的视线在脚边的黑猫身上。
冯少虎加注在他童年的阴影,他可以忽视,可冯少虎杀了他的生母,还杀了苏浅秋的生母,这帐,清不了。
阿鬼将昏迷的冯少虎弄上车,转身走到季瑾年身边。
“老板,刚刚李秘书打来电话说,苏医生打了您的电话,她说她去宁溪了,晚上回来不了,她说让您安排人把猫白送到店里去交给顾小北。”
宁溪?
去参观宁溪狗肉节?
这个小女人要干什么?
这么残忍血腥的场面怎么能带着即将要“发芽”的宝宝种子去!
等猫白上完厕所,季瑾年拧着它放到摩托车上,跨上车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