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玄璟离开的第一天，想他。
赵玄璟离开的第二天，想他想他。
赵玄璟离开的第三天，姜予宁在想念之余，多了几分焦虑。
有火炮在手，战事应是很快就能结束了，可为何还没有消息递回来？
莫不是节外生了枝？
她完全不能安心地呆在听风阁，她想到府外去，更想到战场上去，可她的腿，还是毫无力气！
正懊恼间，郑蓉从隔壁过来了，她笑吟吟道：“姜大姑娘，我把莫大夫带来了。莫大夫，麻烦你快些帮姜大姑娘行针吧。”
莫大夫看了她一眼：“老夫原本就只为姜大姑娘而来，若不是被你拉去隔壁，姜大姑娘的针都该行完了。”
郑蓉忘了，莫大夫原本就是跟着姜予宁从甘州过来的，人家是姜予宁的人。
她在心里记了莫大夫一笔，向姜予宁道歉：“不好意思啊姜大姑娘，非是我故意叫走莫大夫，实在是早上起来时突然头疼，原想出门去医馆瞧一瞧，但百姓对我太过热情，我怕引起麻烦，刚好看到莫大夫，就腆着脸请莫大夫过去了。”
“姜大姑娘，我没误了你的事吧？”
郑蓉玩的这些小把戏，姜予宁不想理，更不想陪她表演，于是淡漠道：“误了。”
郑蓉一噎。
姜予宁示意莫大夫开始。
莫大夫瞄了郑蓉一眼，见她脸色精彩纷呈，堪比蜀中的变脸，顿时心里大爽。
刚才郑蓉将他拉去隔壁，表面是让他替她把脉，实际上是想从他嘴里套出姜予宁的双腿的情况，当然，他嘴巴紧，自然是不会轻易透露的。
要不是他是医者，他非得反过来给郑蓉诊出个绝症来。
“姜大姑娘，老夫开始了，下针会有些痛，你忍忍。”
姜予宁表情平静。
其实跟扎针时的那一点点刺痛比起来，扎完针后的酸软麻痒才是最难受的。
莫大夫很认真，很负责，每扎一针，都会问一下姜予宁是什么感觉，之后下一针再作调整。
很快，姜予宁的双腿就扎满了针。
酸酸麻麻的感觉从腿上各处弥漫至全身，姜予宁不适地皱了皱眉，但很快将之压了下去，脸色恢复了平静，只后背，慢慢地沁上一层薄汗。
郑蓉自我调节的功力不一般，这会已经缓过来了，她笑眯眯地坐过来：“姜大姑娘，我今年十七，你比我小几个月，我就擅自托大，喊你一声姜妹妹可好？”
“莫大夫，姜妹妹的腿还有多久能好？好了之后还能跟从前一样上马杀敌吗？”郑蓉一脸真诚，“拜托了莫大夫，请你一定要帮姜妹妹的腿治好，一个女子若是不良于行，那她这辈子去到哪里都会被人指指点点。”
行针原本就难熬，郑蓉还在旁边吱吱喳喳，实在是令人心烦！
姜予宁也不打算再给她脸了，冷冷道：“便是我不良于行，杀你，亦不过如捏死一只蚂蚁般轻易！”
“杀鸡用牛刀，那也太抬举鸡了！予宁丫头，老夫来了！”
声落人现，一个身穿灰衣的老大夫走了进来。
“白爷爷！”姜予宁这回是真的惊喜了，“白爷爷你来了！”
白御医进来后先替姜予宁把脉，之后再看扎在她腿上的针，边看边点头：“扎得很稳妥，功力可以。”
莫大夫差点跪下，一个激动，一声‘师父’就叫出口了。
白御医挑眉：“我这辈子总共只收了三个徒弟，你排第几？”
莫大夫磕磕绊绊解释：“三十年前，白御医你刚到太医院任院判，曾召集天下医者赴京大比，学生技不如人，初赛第一轮便被淘汰了，蹲在角落哭的时候，白御医你来鼓励了我，知道我没有回去的盘缠，您还让我去回春堂打了半年的杂，在此期间，学生曾得您亲自指点好几回，在学生心里，您就是我的恩师！”
白御医努力回想，还真被他想起来了。
他哈哈大笑：“原来是那个输了就哭的爱哭鬼啊？我以为你肯定放弃了，没想到还坚持着，还学有所成，不错，不错啊。”
“可惜姜大姑娘的腿，学生治了差不多两个月，丝毫不见好转。”莫大夫一脸羞愧，眼睛又红了，“师、呃，白御医，您来了真是太好了！”
白御医哈哈大笑，转头对姜予宁说：“我这徒弟一把年纪了，还是改不了动不动就哭的毛病，让你见笑了。”
姜予宁瞧了一眼莫大夫，见他一脸怔愣明显还没反应过来的样子，她就想笑。
她开玩笑道：“三十年前指点过几次，之后几十年来不闻不问，上来就认徒弟，白爷爷这便宜占得可真理直气壮。”
“我看你这丫头就是妒忌。”
“分明是白爷爷你奸精！”
一老一少你来我往的互怼了十几句，莫大夫才反应过来，自己终于成了白御医的徒弟，激动得当场又哭了。
“哎哟这爱哭鬼……”
白御医乐得不行，姜予宁也闷笑不已，只有郑蓉攥着手，脸色一会红一会青。
四个人的屋子，三个人的开怀，一个人的不甘。
白御医乐完了，侧头看到郑蓉，他咦了一声：“这位姑娘，你脸色怎么……不可能，绝对是我看错了。”
一边说着看错了，一边又频频去瞄，每多瞄一次，脸色就凝重一分。
郑蓉的愤怒随即变成担忧，在白御医越来越凝重的眼神里，担忧变成了害怕。
“白御医，我怎么了？”
“方便给我诊一诊脉吗？”
郑蓉依言伸手，白御医闭着眼诊。
不确定，再诊一次，又不确定，又诊了一次，五次之后，他让莫大夫来诊。
莫大夫一连诊了三次，白御医问他得出什么结论。
莫大夫说：“师父，郑姑娘前两日风邪入体，适当休息几日便可。”
白御医又看了郑蓉一眼，沉默几息，点头：“嗯，你说是风邪入体，那就是风邪入体——郑姑娘是吧？我们爷孙有话要说，你一个外人在此，不方便，我看你还是先回去休息吧，毕竟你这病……也要休息好几日。”
郑蓉点点头走了出来，但是很快又折返，走到窗子底下偷听。
“师父，郑姑娘的身体我没诊出什么毛病……”
“爱哭包，这世上有个词叫，学无止境。”
“那郑姑娘莫不是身患绝症？”
“这个我不好说，以后她觉得不适，自会自己去找大夫看。”
“整个上京也就师父您的医术最高，您都诊不出具体病症，其他大夫就更加诊不出了。”
“那也是她的命数。”
里头还说了什么，郑蓉已经完全听不到了，她失魂落魄地往外走，满脑子只有‘绝症’这两个字。
花姑姑亲眼见着郑蓉走了才现身：“白御医，郑姑娘走了。”
白御医哼了一声：“以为自己是个人就能欺负姜家的姑娘，呵，当老夫是死的？”
莫大夫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白御医是故弄玄虚，给姜大姑娘出气呢！
接下来，师徒二人便围绕着姜予宁来研究来讨论，最后得出结论，姜予宁这腿，能恢复！
姜予宁当了大半天的标本，终于听到想听的话了，心头那块大石终于放了下来。
“花姑姑，你带白爷爷下去——”
话还没说完她便眼前一花，接着被人重重抱住：“阿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