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予宁沉默了一会,道:“既是五族叔那一支的人,那就交由五族叔处理。”
“是。”
等暗卫离开,李姑姑出声:“姑娘,那孩子应是无心之失——”
“战场之上没有无心之失,五族叔是个明白人,他知道怎么处理。”
李姑姑把话咽下去,忍不住失笑。
真是在后宅待久了,都忘记自己也曾在战场上驰骋过,姑娘说得没错,战场之上,没有无心之失,更容不下无心之失,很多看似不起眼的小失误,到了战场上,那就是夺人性命的大错,甚至是导致整场战事失败的关键。
第二日,姜予宁起来时,族馆那边便遣人带话过来,说族中决定将姜予驰送回宁州族里,他日他若能靠自己走到上京来,宗族才会重新承认他。
姜予宁没表态,只说这几日天气冷,让准备足够的御寒衣物。
时间转瞬而过,守灵七天后,先帝下葬皇陵,谥号文德。
葬礼过后,姜予宁又忙了起来,直到这天在街上被裴元庆拦住马车,她才恍然想起,自己好像答应过这个人,等文德帝下葬之后,便与他细谈一番。
“宁安王真是日理万机,南越没你不行啊。”裴元庆咬牙切齿。
姜予宁皮笑肉不笑:“西云使团前日一早便出京回国,摄政王何以还留在南越?莫不是嫉妒我南越风水太好,想要占为己有?”
裴元庆盯着她,那股杀气却是很快又消散,他软下口气:“过两日本王便要回国了,宁安王可否赏脸,与在下一同吃个茶?”
对方态度软下,姜予宁也没有为难,她点头:“庆记茶楼的茶点不错,就到那里去吧。”
两人抵达庆记时,一楼的小戏台上好戏刚好演到戏肉,看戏的百姓都沉浸其中,看到动情处,忍不住跟着戏中主角情绪起伏。
二楼已经清空,姜予宁站在栏杆处,眸子如刀一般从底下看戏的百姓身上一一掠过,突地她眼神定在其中一处,她冲身边护卫点了点头,那护卫便下楼去了,不一会,只见他半推半搀着一个瘦削的青年,悄无声息地进了庆记后院。
裴元庆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轻笑一声。
若是在西云,在人群中发现有个别人不妥,他们必会大张旗鼓地将人带走甚至是当场斩杀,像姜予宁这样处事,多少有些妇人之仁了。
不过看着楼下百姓们一无所知,仍在忘情看戏的画面,裴元庆又不得不承认,姜予宁是懂百姓的,懂民心的。
天字一号包厢摆满了酒菜,裴元庆却是毫无胃口,他进来便直奔主题:“宁安王,本王想与你做个交易。”
“上贡可以,交易就不必了。”姜予宁淡声,“你们西云国,从畜生到人到花草,没有任何值得信任。”
裴元庆压下心中不喜:“或许王爷可以先听听本王是交易的东西。”
姜予宁给自己倒了杯茶,听听也无妨。
“两年前,并非西云国有意犯边,实在是有人狼子野心,想要搅乱西云的水,好趁机称帝。”裴元庆说,“这次本王前来,除了来送文德帝,其实是想要与南越说和。”
“想和南越说和,那就在朝堂上向圣上拿出你的诚意与态度,而不是私下找我做交易,本王只是一个小小的郡王,做不得南越的主,更没有资格代替整个南越百姓原谅西云。”
裴元庆盯着姜予宁:“如果我说,我可以助你们在最短的时间内战胜北泽,吞并北泽呢?”
姜予宁来了兴趣:“你可以说说,本王听听。”
“姜予宁!本王是真心要与你做交易!”
“即便是做交易,你不也要先拿出点能让人信服的诚意来不是?”
“当年,你们姜家军有一小队人进了北泽之后便失了消息,本王,有他们的消息。”
姜予宁顿了顿,“那又如何?”
“你就不想知道他们是被俘虏了还是被策反了成了叛徒?”
“不想。”
“好,姜家斥侯军你不在意,那你父亲他们为什么会战死,你也不想知道?”
姜予宁放下茶杯,盯着裴元庆:“我要如何相信你说的是真还是假?”
裴元庆拿出了一枚玄黑色的令牌,姜予宁一眼便认出,这正是姜家军斥候小队的身份令牌。
裴元庆将令牌放桌上,推到姜予宁面前:“当年进入北泽国的一共八人,牺牲了四人,还有四人活了下来,却是日日夜夜都受着折磨,生不如死。”
姜予宁没有看那枚令牌,而是盯着裴元庆,手指在桌上轻叩,发出笃笃的闷响,在别人的眼里,她这是在衡量这四个斥候的价值,但实际上,她衡量的是裴元庆这个人的价值。
裴元庆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任她打量,一脸的坦荡,只不过她考虑的时间越久,情势就对他越是不利。
就在裴元庆以为自己要被拒绝的时候,姜予宁叩桌的动作一顿。
“你想要什么?”
裴元庆松了口气,他一连喝了三杯水,缓缓吁出一口浊气:“我要北泽国皇帝的命。”
“嗯?”
“北泽国现任皇帝的狗命。”
姜予宁也没有问裴元庆与北泽国现任皇帝之间有什么纠葛,她只是笑了笑:“以摄政王你的实力,在南越与北泽两国开战的时候,派人混进北泽王宫并非难事,本王不认为你需要与我做这个交易。”
“本王——”
“既然摄政王压根就没有信任本王,也没有任何诚意,那你我之间就不必合作了。”
姜予宁站起来要走,裴元庆要拦,只不过他刚要起来,就被辛甜拿刀架着脖子,他的护卫见状立即拔刀。
冲突一触即发。
裴元庆冲自己的护卫摆手:“不得对南越宁安王无礼。”
“可是王爷——”
“我说,退下!”
护卫们退了下去,裴元庆叹了口气:“宁安王,很抱歉,并非本王没有诚意,而是本王要的,确实是北泽国皇帝的命。”
“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因为我们南越,也想要北泽国皇帝的命。”
姜予宁抬脚便走。
出庆记的时候,看到裴元庆的一个护卫匆匆进了庆记,姜予宁眼神微闪:“来人,去查一查,这人给裴元庆带了什么消息。”
护卫领命而去,辛甜问姜予宁:“主子,裴元庆说的四个斥候的性命,你当真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