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房的闹剧,并未传到前堂去,因此前堂并未受影响,热闹非凡。
青魅将姜予宁带到赵玄璟与端王所在的小院,三人坐着聊了一会,长玥郡主突然来了。
“皇叔,大哥,护国郡主,我能不能也留在这里?”长玥郡主眼眶发红,一脸的怯懦。
赵玄璟与姜予宁面无表情,端王则拉着她入座,问她怎么了。
长玥郡主的右侧便是赵玄璟,她先是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赵玄璟的脸色,才小声答:“大哥,我没事,就是觉得自己愚钝不堪,怕堕了父亲的英名。”
“只要我等坦荡清白做人,父亲的英名便堕不了……”端王小声安抚。
席面陆续上来,不一会就将整个桌子摆满,香味扑鼻,一下下勾着体内的馋虫。
都是自己人,便没有那么讲究了。
赵玄璟先帮姜予宁打了碗汤:“先喝碗汤。”
姜予宁帮赵玄璟夹了一筷子的鱼:“看着品相不错,你尝尝。”
姜予宁喝汤,赵玄璟吃鱼,两人反馈都说味道极好。
端王本也不擅长安抚人,见状也给长玥与自己打了碗汤,自己先尝了一口。
“味道确实鲜,长玥,趁热喝。这个鱼我也来尝尝。”
三人已经吃开,长玥郡主也不好再矫情,先喝汤,再吃鱼,汤很美味,鱼也很鲜。
都说美食能暖人心,长玥郡主却觉得自己的心一阵一阵地发凉。
她过完今年就十八岁了,家里的嫡母说是在帮她留意好男儿,可不管是周蔚还是谁谁家的世子,都进不了她的眼,可惜进了她眼的人,又是她这辈子注定得不到的人,这个人,又已经有了未婚妻。
心绪紊乱间,突然灵魂深处传来一道声音:“既然得不到,杀了算了。”
杀了算了……
长玥缓缓抬头。
赵玄璟正侧着脸与姜予宁说话,初时长玥还能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后来,他们的声音便慢慢模糊,很快连赵玄璟的脸也变得不真切起来,只听得嗡嗡嗡的,听得她心里烦躁。
灵魂深处那道声音又传来:“用你身上的匕首,挥过去,一切便都结束了。”
挥过去,一切便都结束了……
长玥的手缓缓往腰间探去,那里,有父亲留给她的一把用来防身的匕首,匕首很精致,手柄上镶了珠宝,也很锋利,这么近距离,对方又是毫无防备,她只要挥过去,一定会得手。
就在她快要将匕首抽出来时,肩上突然被拍了一下,长玥打了个激灵,耳边的声音突然真切起来,是端王的声音:“长玥,你脸色好难看,怎么了?”
兄长手心的温度透过薄衫传到肩膀,长玥又打了个激灵,她摇了摇头:“可能是天气太热,感觉有点头晕,大哥,皇叔,还有护国郡主,长玥先告退。”
姜予宁坐在长玥的对面,将她刚才的神情瞧了个清清楚楚,包括她刚才探手去拿匕首的动作,她也瞧见了。
长玥的状态不对。
因此她出声:“日头刚西下,外头还很热,便是现在回去,你还得受一路的热,我看这里僻静又凉爽,郡主不若就在这里休息片刻,休息好了再回去。”
长玥也没有坚持,她摇摇晃晃地走到屏风后,才到榻边便头重脚轻,一下摔了上去。
婢女桃花的惊呼声就要出口,长玥低喝:“闭嘴!”
桃花捂着嘴,等了一会没等到下一句吩咐,低头一看,她家主子揪着被子,泪流满面。
桃花吓得半死,又不敢出声,只能守在旁边,心里一个劲地祈祷老天爷,让赵玄璟他们赶紧走,好让她家主子能痛快地哭一场。
可能是桃花的祈祷叫上天听见了,过了一小会,便有人来找赵玄璟,说是圣上宣他现在进宫,很快,赵玄璟和姜予宁都走了。
端王隔着屏风问了一句长玥的情况,听桃花说长玥已经睡着,他便留下几个侍卫,也走了。
长玥这才放声大哭。
天已擦黑,姜予宁送走了赵玄璟,也觉得有些疲惫,想要回去了。
正想去跟许氏说一声,宋珺与宋樱姐妹俩突然找了过来:“予宁,祖母醒了,闹着要见你。”
从宋珺宋樱的神色来看,老太太的情况应该不是很好,姜予宁一边派人去找白御医,一边与宋珺姐妹前往梅院。
路上碰到从另一条道走来的宋昭,姜予宁的心不免一个咯噔:“表哥,外祖母如今什么情况?”
“尚不清楚,兰姑说是不太好,珺儿,你可见着祖母了?”
“还不曾,一接到消息就去找予宁了。”宋珺忧心忡忡,“大哥,祖母她不会有事的吧?”
新郎倌宋逸也跌跌撞撞地从另一条道过来,闻言道:“祖母不会有事的,即便是有事,她也一定会撑着。祖母她,绝不会在我的新婚之日出事,不会让雪莹担上克亲的罪名。”
这确实是宋老太太的行事作风,但是心里明白是一回事,被宋逸明晃晃地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大家心里都不好受。
又往梅院那边走了一段,宋昭脚步一顿,把宋逸也拉住:“祖母那边,予宁与珺儿、樱儿去便好,你与我同时消失,不仅没有礼数,还会引人猜疑,二弟,莫要辜负祖母的心血。”
兄弟两人匆匆回了前堂,姜予宁与宋珺姐妹便直奔梅院。
看到坐在床头骂人的宋老太太,三人长出了一口气。
姜予宁快步过去:“哪个不长眼的,竟是把我老祖宗给惹着了?实在该打。”
“哼,你也只是嘴里说着孝顺,心里根本就没我。”老太太在她身上嗅了嗅,“娇娇刚吃了肉吧?珺姐儿、樱姐儿还喝了果酒!我都闻到味了!偏偏我只能喝肉糜粥!”
“一个两个,都是嘴上孝顺,实则都没有良心!独食难肥啊!!尊老爱幼啊……”
从老太太的‘控诉’里,姜予宁很快拼凑出事情真相。
原来是老太太一觉醒来觉得饿,她想吃肉,但兰姑只给她端来了肉糜粥,原本老太太正准备吃了,听到两个外院的小丫环在感叹前厅的菜式有多丰盛,老太太听得直咽口水,她让兰姑去给她拿大块的肉还有酒,兰姑说什么也不去拿,老太太这才闹了起来。
兰姑小声说:“郡主,大姑娘二姑娘,老太太如今是小孩心性,刚刚她还闹着要见太夫人,要太夫人帮她做主……”
姜予宁做了个深呼吸,随即做了决定:“兰姑,去端些好肉好菜来,还有酒。”
“可是大夫说老太太不能吃……”
“一个人若是连口腹之欲都无法满足,那还有什么活头呢?兰姑,去吧。”
老太太吃了肉喝了酒,都不用人安抚,倒头便睡。
表姐妹三人到了院里,宋樱抹泪:“郡主,祖母她是不是不会好了?”
这话,姜予宁不好说:“先让白御医过府看看……怎么不见三位舅母?”
宋珺姐妹问了下人,才知道三人还在应付那群女宾客。
姜予宁想要留下来守老太太,但剑心提醒她,说姜族长派人来问她何时归家,想必是有要事要说,于是姜予宁便让宋珺帮她向宋昭等人说一声便出了梅院。
天已经全黑,宴席已经结束,侯府内外都挂点亮了灯笼,姜予宁脚步平稳地走在回廊上。
突然她脚步一顿,看向右边的黑暗处,辛甜道:“主子,是黎氏。”
姜予宁心念一动,悄无声息地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