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些时候,永宁侯遣人送来口信,说明日永宁侯夫人也会入宫。
来带话的人是永宁侯身边的长随,长随道:“是琳妃娘娘遣人到家里来的,侯爷让小的来提醒表姑娘一声,让你明日一切小心。”
随口信一起送来的,还有一封信,姜予宁看完,心中五味杂陈。
这是安乐侯早年间的一些事,只有跟他一起成长对他非常熟悉的人,才有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查到。
舅舅真的如他所说,在尽力补救。
姜予宁心头泛热。
收拾起心情,姜予宁伏在案上写写划划,她太过投入,连姜予贞什么时候来的都不知道。
李姑姑瞧着天都要黑了,自家姑娘还在写,她只能打断:“姑娘,二姑娘来好一会了。”
“阿姐,一会可以看看我的布置……”
姐妹俩讨论到大半夜,总算理出了个头绪。
“二姑娘,奴婢送你回去。”
姜予贞起了身,犹豫道:“明日上元宴,如果真如你所料,是琳妃针对我们姜家的一场围杀,那即使我们算无遗策,只怕也……”
姜予宁笑了:“阿姐可是会担心我会向九王爷求助?”
姜予贞道:“你既已拒了王爷的心意,届时再求助,只怕王爷会看轻你。”
甚至会故意刁难。
“如若到了姜家生死存亡之际,我个人荣誉自然不值一提,便是九王爷要我跪下来向他认罪,我也没什么做不得的。”
“阿宁……”
“……更何况,九王爷他一身傲骨,不肖于为难我一个孤女,更不会因为再助我一次,就对我提出任何非分的要求。”
沉默了几息,姜予宁呓语似的道:“如若他真是那种会以皇权相压之人,圣上的赐婚圣旨早就下了。”
你既然知道他的好,为何又不肯走出那一步?阿宁,你在坚持些什么?
这些话,姜予贞都咽进了肚子里。
她心好疼。
但凡姜家有个长辈在世,她们阿宁,都不用承受这些。
卯时刚过,将军府就忙碌了起来,天刚亮,姜予宁也被李姑姑叫醒。
让她入宫的旨意下得晚,好在之前为掌家仪式准备了五六套服装,有三套都没穿过,姜予宁挑了其中一套不那么扎眼的。
接着就是沐浴洗发,做妆面,做指甲,马不停蹄的,终于赶在晌午时搞定。
快速解决了午食,又重新簌了口,李姑姑才给她点上口脂。
这个时候,姜予贞和姜六姑娘过来了。
姜六姑娘穿着一身淡紫色衣裙,活泼朝气,姜予贞则是一身淡青,不素不艳,淡雅端庄。
姜家女子都有一副好容貌,但姜予贞觉得,合府的姑娘加起来,都不及姜予宁三分。
姜予宁一身春绿色的衣裙,妆容简约,眉峰沉静。
正所谓“荣曜秋菊,华茂春松”,姜予贞觉得,这八个字,大约就是照着姜予宁来造的。
从将军府出去,经过上阳街,拐入北阳门,一路畅通无阻,到了北阳大街,便能瞧见巍峨的宫门。
两旁有维持秩序的侍卫,三步一哨五步一岗。
有侍卫上前来看牌子,知道是将军府的人,便告诉她前边还有十家在排队进宫,让她稍等。
姜予宁算了算,如果中间不出意外的话,轮到她们,应该是酉时。
这念头刚过,后头就传来一阵喧哗。
护卫去后头查看,不一会回来说:“是安乐侯府的车驾跟平阳侯府的车驾争道。”
“谁赢了?”
“安乐侯府赢了,宫门口的侍卫安排他们现在进宫。”
平阳侯与安乐侯一样是二等公侯,其夫人还是圣上的堂妹平阳郡主,安乐侯府连正经的皇室郡主都不放在眼内,行事如此乖张,琳妃在宫里的受宠程度,由此可见一斑。
姜予宁交代下去:“我们往旁边让让。”
不过姜予宁想要避其锋芒,对方却是有心找茬。
姜家车队几乎靠着墙了,安乐侯府的车驾还是撞了上来,还嚷着叫着,说姜府故意挡道,延误她们进宫的时辰。
“……若是耽误了琳妃娘娘的正事,你们赔得起吗?你们是哪家的?让你们掌家的下来给我们夫人姑娘赔罪!”
姜府护卫自然拦着,但安乐侯府的人叫嚷声越来越大,还是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
竖着姜花旗的姜家车队,迅速成为焦点。
“两驾马车?九个护卫?”
有人愕然惊叫:“我知道将军府颓败了,但三个姑娘出行只有这么点人,姜家这是倒灶了?!”
“姜家是百年大族,累积几代家业,这才短短三年怎么可能倒灶?不过要是掌家人做了什么不当的决定,确实有可能动摇得了百年根基的。”
这三言两语,就把话题引到姜予宁这个才回府刚刚一个月的掌家人身上。
周围是指指点点看热闹的人群,后头是咄咄逼人要姜予宁下去给一个说法的安乐侯府,姜予宁被裹挟其中,进或退,都似乎不是明智之举。
姜六姑娘最先沉不住气:“嫡姐,我下去跟她们理论!”
姜予宁摁住她:“六妹,别上当。”
“可是——”
“从跟平阳郡主争道,到如今撞我们的车队,对方无非是想逞威风而已,让她们逞,我们的主战场不在这里,而是在宫中。”
姜予宁露出神秘的笑容:“三十六计走为上,阿姐,六妹,我们先走。”
她有一块腰牌,亮出来就可以直接入宫的那种。
然而刚把腰牌取下来,一声暴喝从前边传来:“大胆姜予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