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这个,赵玄璟就皱眉:“圣上突然想起了先帝,拉着我忆了很久的往昔,过几日,要与我一起前往皇陵祭拜先祖。”
姜予宁倍感意外:“这不年不节的,也非先帝冥诞,圣上他若是临时起意,礼部那边只怕是来不及准备。”
“圣上的意思是,就我与他两人去皇陵。”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过了一会,赵玄璟重新开口:“先帝过世之前,有一段时间,也爱追忆往昔,也带着我和圣上去了一次皇陵。”
“所以你是怕圣上他……龙体有恙?”姜予宁想起上次拿药渣给白御医辨别的时候白御医的表情,她表情渐渐凝重,“白爷爷他医术精湛,圣上龙体有恙,但白爷爷把不出脉,那圣上的身体状况一定很糟。”
“还有一种可能。”赵玄璟沉声,“白御医早就知道圣上的身体状况,他在帮圣上遮掩。”
“圣上龙体有恙,却没让太医院沾手,说明他信不过太医院——如果只是小病,圣上不会慎重至此。”
两人一人一句,很快得出一个结论:圣上的身体状况,十分糟糕。
两人对视片刻,姜予宁道:“白御医那边,我会去继续打探,若是他不肯说,那情况一定比我们想象的要更糟糕,另外,城阳侯这个人行事谨慎又听得进劝,他不会在这个时候算计宋家,若真是他动的手,那也一定不是他的本意。”
“此事必是王栩所为。”赵玄璟脸色深沉,“一个跳梁小丑,想要将这上京城的水搅浑,也要看我答不答应。”
“王栩身边的人已死了个七七八八,如今能用的只有他身边的四喜,我观他对这个四喜很不一般。”
“既是与苏太妃联盟,苏家的人应也能供他驱使,还有他那蛊惑人心的本事,亦是个大隐患。”
姜予宁眯眼:“那便折了他的臂膀,再让他与苏家反目成仇,若他还不安分,那便将他眼珠子抠下来,看他还怎么害人。”
两人聊了一阵,姜予宁便离开镇国王府,前往白御医的府上。
这个时候,王世子与四喜以及王世海,已经收拾好东西,只要明日城门一开,他们便会离开上京。
四下寂静,只有窗外时不时传来几声猫的叫声。
那是大夫人养的猫,两只黑的两只白的,往常四喜并不觉得这猫叫声有多吵,如今听来,只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刺耳的声音,没有之一。
连他都觉得刺耳,世子爷呢?
王世子双腿缠着棉布,手执一串念珠,正在闭目养神,眉眼还算平静。
四喜正要松一口气,王世子便睁开眼:“本世子饿了,海叔,炖一锅猫肉吧。”
海叔面无表情地掠出,不过一小会,所有的猫叫声都消失了,又过了一会,院外传来了香味,那味道随风吹进来,勾得四喜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口水。
大概半个时辰后,海叔端着两个锅进来,出去一趟后又拿回两坛酒。
四喜连忙出声:“海叔,世子爷身上有伤,不能喝酒。”
“今朝有酒今朝醉,若能畅快地活,这点小伤,又算得了什么?海叔,给我满上。”
王世子一连喝了三杯,他夹起一块猫肉嚼了几口,脑子里浮现出秦满春靠在姜予宁怀里的画面。
他将猫肉吞下,淡漠道:“海叔,我要秦满春活不过今晚。”
海叔筷子一搁,立即起身,几个起落便消失不见了。
四喜僵在那里,王世子就招呼他吃肉喝酒,四喜的反应慢了一步,王世子便叹了口气:“秦太傅府上戒备重重,海叔身体还没好利索,不好得手,你去帮他一把。”
四喜松了口气,提剑便去。
王世子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双腿,嘴角泛冷:“姜予宁,这是你逼我的……来人。”
一道黑影如一片树叶般落到他跟前,存在感极弱,若不特别留意,一般人发现不了他的存在。
黑影单膝跪地:“主人。”
“小猫乱叫,会变成一锅炖肉,有人乱关心别人,后果会如何?”王世子慢慢悠悠地问。
“有人会变成香锅。”
“这么多年来,还是你最得我心。去吧。”
黑影转身,快走的时候,王世子又喊住他,“年师兄,她将会是我的妻。”
年师兄动作僵硬地回头:“明白。”
看着年师兄离开,王世子又拿起了筷子,一个人慢慢地把那锅肉给吃完,等到快天亮时,酒坛子也快见底了,而他眼神清明,毫无醉意,他拿出持串,数起了珠子。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海叔带着一身血腥气回来:“主子,属下有辱使命,失手了!”
王世子动作一顿:“秦府并非铜墙铁壁,你如何会失手?四喜呢?”
“秦府有姜家与镇国王府的人暗中把守,属下技不如人……四喜他,为了掩护属下,死了。”海叔迅速道,“我已将他尸体处理好,不会让人查到世子爷身上。”
“这另一锅肉,这另一坛酒,原是等着海叔与四喜回来之后,我们三人再一起吃喝的,如今四喜没了,海叔,我们便把四喜那份给吃了吧。”王世子斟了一杯酒,往地上一洒,“敬四喜。”
海叔手臂上有伤,他草草包扎了一下便坐了下来,主仆二人吃到天光大亮,锅里的肉,坛里的酒,都空了。
这时,一道黑影自之窗边跌进来,他捂着胸口,一张嘴就是一口鲜血:“主人,快跑……”
“看来姜府真是卧虎藏龙,连我年师兄都败了。海叔。”
海叔上前去探年师兄的脉搏,几息后摇头:“主子,他活不了了。”
“年师兄做了我将近二十年的影子,替我挡了不少灾,到最后,竟还是落下个活不下去的结局,海叔,这世道不公啊。”
海叔低头,这才看清‘年师兄’的脸,这位‘年师兄’,跟王世子长得一模一样!
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如何会跟主子长得一模一样?
这两个人,一个一直在外行走,经常受伤,另一个则一直隐藏着,无人察觉,这两个人,到底谁才是真正的王世子?
海叔心念一动,便听到王世子说:“秦满春的命,我要定了,海叔,你再辛苦一次。”
海叔沉声道:“主子且安心回东华寺,属下便是粉身碎骨,亦要将秦满春的人头取下来给主子您送去!”
海叔退了下去,躺在地上的年师兄突然爬了起来,他把身上的假皮假面具脱下,露出了他真正的面目。
是一张很清秀的脸。
而他动作利落气息平稳,显然连伤都是假的。
他擦去嘴角的血,低语道:“姜府戒备重重,属下没能进去,主人,您如今两边只有属下与海叔,若是他们出击,属下并无把握能护主人你全身而退。”
王世子点头表示了解:“往后,你便叫四喜吧。”
“主人,四喜送你回东华寺。”
王世子微晒。
回东华寺?那尸骨都不知道被埋在哪里的那个四喜怎么办?
嘴里却沉沉溢出一字:“嗯。”
马车慢慢悠悠地往离开静安侯府,就在他们的马车即将驶出城门时,身后传来一声高呼:“王世子,请留步!”
王世子嘴角浮起一抹笑。
他倒是想回东华寺,某些人只怕也是巴不得他回东华寺,只可惜,有人不许啊。
那怎么办呢?
他就只能留下来,搅乱这上京城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