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玄璟也是入黑之后才从京州回来，季杰来的时候他刚用完晚食，正对着一堆奏折皱眉——没错，是奏折。
自从他从锦州回来，圣上就开始往他这里送奏折，起初只是一封两封，他认真批复之后，隔三岔五便会有三封四封一起送来，到如今，变成每次至少有十封要送到他这里来。
今日更是过分，足足送来了三十封。
季杰的嘴已经张开了，见状不由得将话一咽，问一旁的部下：“王爷这是怎么了？”
部下小声道：“王爷今日没去早朝，圣上在朝堂上说，日后兵部的所有的奏折都先交到镇国王处……”
把兵部的奏折先交到镇国王处？
季杰不敢去揣测圣意，但赵玄璟很明显非常不喜欢圣上的安排。
他摆了摆手让部下先下去，自己上前去：“王爷，姜二姑娘的事查清楚了，是陈婕妤……”
听完事由，赵玄璟将奏折往前一推：“荒谬！这个说法连本王都不信，姜家又如何会信？”
“但这确实是事实。”
赵玄璟将所有奏折放回桌边的篮子里，拎起来就走，季杰连忙追出去：“王爷你要进宫？”
“显而易见，进宫。”
季杰连忙去拦，赵玄璟凤眸一眯：“季统领，你这是作甚？”
季杰将攥了一路的东西往他手里一塞：“这是护国郡主要属下还给王爷您的！属下还有事，属下告退！”
赵玄璟一摸，便知道那是自己的玉佩。
昨晚回来他就发现不见了，原来是掉在了姜予宁那里。
他将季杰揪回来：“她还说了什么？”
“郡主什么都没有说！”
季杰心想自己可不算说谎，姜予宁确实什么都没有说，话那都是姜予嘉说的，但这些话，他能转述吗？
他还想活命。
“虽然郡主什么都没说，但属下瞧见她挺憔悴挺难受，眼睛也是红的，许是属下来之前郡主刚哭——”
话还没有说完手里就多了只篮子，而赵玄璟已经飞身上屋顶。
季杰连忙跟上：“王爷，您要去哪？”
“把奏折送宫里，别的不关你事！”
月色之下，赵玄璟的身影挺拔颀长，他所去的方向，正是北面——护国将军府的方向。
自觉当了一回媒人的季大统领笑了笑，转身回宫。
琅玥阁内，花姑姑已回来，灯下，姜氏几姐妹神色肃然。
花姑姑汇报：“确实所有线索都直指陈婕妤，陈婕妤自己也供认不讳，只不过皇后娘娘还未下令处置，她自己便先自行了断了。”花姑姑递上一份名单，“名单上的这些人，我都亲自去接触过，没什么特别的。”
“只有陈婕妤的弟弟说，人就不应该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说她有今天都是自找的。”
这话有些语焉不详，但对照季杰的话，好像又很合理。
陈婕妤的父亲只是一个六品小官，季杰说她入宫前曾心仪镇国王，以她的身份来说，喜欢镇国王，确实是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但她既已进宫，按理应是认了命，又为何在事隔多年之后，那么刚巧在这个时机对姜家出手？
去年姜家被陷害背叛朝廷的时候下手不是更神不知鬼不觉吗？
姜予宁借着烛光看名单。
名单上都是各宫的宫婢与太监，他们是怎么被陈婕妤收买的，花姑姑都记录下来了。
看了一遍，姜予宁便瞧出了不对劲：“陈婕妤的父亲只是六品小官，一年的俸禄才两百两，除去家里日常开支，还要供她弟弟读书，再加上人情来往，这两百两就能花个七七八八，一年能剩下三四十两已是极限。”
花姑姑点头：“陈婕妤是四年前进的宫，进宫之后第三个月才被宠幸，那也是唯一一次宠幸，过后圣上赏赐的多是首饰与服饰，太后与皇后娘娘则是赏的药材与补品，只不过陈婕妤那次并没有怀上龙嗣，后来琳妃进宫了，成了新宠，她便成了透明人，听说日子一度过得很拮据。”
而以陈大人的收入，最多是每月给她送个十两进去，但陈婕妤光是赏给慈宁宫一个酒扫宫婢的钗子就值十几两，这么多的宫婢，这么多的太监都需要打点，她从哪里来的钱？
而她都有手段能打点到慈宁宫了，偏偏没有手段令圣上二次宠幸？
姜予宁是不信的。
花姑姑又道：“一个月之前，有宫婢曾看见陈婕妤与苏皇贵妃身边的宫婢发生过争执。”
那名宫婢离得远，又是一个月之前，隔得有些久了，已经记不清两人争执的内容与原因了，但至少能证明，在事情发生之前，苏家与陈婕妤接触过。
再加上初二那日苏卿卿刻意拉姜予贞下水的举动……
正因为没有证据证明苏家与此次的事有关，才更能证明在苏家背后布局之人的步步为营。
“看来上次小八还是揍得轻了，要不是没有证据，我非要把苏家的屋给拆了！”姜予嘉深深扼腕。
姜予宁沉吟片刻，笑了一下：“五姐，拆屋就算了，但苏三嘴贱，确实值得见一次打一次。”
“她腿都断了，没有半年都下不来床！我怎么揍？我这是有气都没处发！”
“是嘛？”
姜予宁一句反问，把姜予嘉惹得跳脚了：“姜予宁，我命令你不许再揭穿我的心思！我是你姐姐！”
姜予宁笑出了声，她摆摆手：“既然凶手找着了，四姐五姐便先去休息，我一会去阿姐屋里。”
姜予越摁住她：“你今日这么奔波，就别动来动去了，今晚我去守着阿姐。”
犹豫了一下，姜予越还是问出了心中的担忧：“阿宁，你跟镇国王——”
“能不能别提这个人？”姜予嘉怨气很满，“今日他在人前对阿宁惺惺作态，结果厅里没人了，他一眼都不看阿宁！阿宁，你就别只是把玉佩还回去，你应该直接把春日宴上他给你的信物还回去！”
“与其跟皇家走得这么近，跟伴着狼伴着虎似的需要整天提心吊胆，还不如直接断了，离它个十万八千里！”
“镇国王虽俊朗无双，是世间难得的英才，但他太高太远，相处起来太要命，而且他离皇权那么近……阿宁，这上京城确实没有谁比得过镇国王的风姿，但尊重你体贴你、适合过日子的男儿并不难找。”
“阿宁，我们换一个人喜欢好不好？”
姜予宁沉默十几息，正要开口时，她突然往窗外一瞥：“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