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我的命,那就亲自来取。”
姜予宁的声音不高,但能清晰地传到吴天为的耳里,“我姜予宁就在这里等着你。”
“你这是怕了?哈哈哈哈,没想到你姜家也有怕死贪生之辈!”
“谁不怕死?我怕死,吴将军就不怕?进城用不了半刻钟,吴将军要是不怕死,怎么连城都不敢进不敢待?是怕我还有后招?是怕自己命丧于此?”
姜予宁顿了一下,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吴将军不是怕死,而是想要空手套白狼,既想要我的命,又想屠我的城……吴将军这算盘,响得黄泉路上的刘勉一家都能听到了!”
吴天为的打算被揭穿,他亦不恼,只道:“本将军不与你耍嘴皮子,本将军只数三声,三声过后你若没跳下来,那这锦州城,本王屠定了!”
“本姑娘也数三声,三声之后,吴将军若不受我们的降——”
一道苍老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我们锦州百姓,便与你同归于尽!”
吴天为认得他。
这是住在城北的朱秀才,这人十五岁时就中了秀才,大家都说他是天降神童,一定会成为锦州第一位状元,结果后面他就屡试不中了,等到了四十岁,他就死心了,安安心心做起了夫子,慢慢的在锦州有了些名声。
第一个给吴天为开蒙的夫子便是朱秀才。
吴天为喊:“朱秀才,本将军就算屠尽全城,亦会留你一命,你下去吧!”
朱秀才将近七十岁了,他望向吴天为,用尽全力喊:“老夫宁愿以身殉城,亦不苟且偷生!”
“既如此……”吴天为一挥手,“那学生便送夫子上路!”
一枚弓箭冲着朱秀才眉心而来,在快要抵达时被另一支箭格开。
赵玄璟拿弓箭对着吴天为,沉声吩咐:“开城门!”
郑蓉刚要说话,就被她爹郑侍郎一把捂住嘴,拖去了一边。
不管赵玄璟与姜予宁是真投降还是假投降,她都不能再说话了,再说,最先死的将会是他们父女!
锦州城门缓缓地向两边分开。
赵玄璟抱着姜予宁,一步一步走出城门。
他的身后跟着成国公,端王,郑侍郎父女及朱秀才等人,在他们的身后,是锦州仅存的一小队士兵,再往里,是一群锦州百姓。
赵玄璟一步踏出城门口,停住脚步。
端王举着白布多走了几步,站在了先前他亲手埋的那两捆火炮上头,高声喊:“降兵不杀,吴将军,希望你说到做到。”
吴天为拿弓箭指了指赵玄璟眉心,末了又指向姜予宁胸口,见两人都脸色不变,他啧了一声,觉得有些无趣。
吴天为慢慢悠悠地向前:“降兵不杀,本将军当然说到做到,但姜予宁的命除外。”
赵玄璟抱着姜予宁转身向里走,姜予宁清漠的声音传来:“那么,本姑娘就在城里,恭候吴将军的到来。”
几十士兵跟着赵玄璟回城,他们身上没有任何武器,全身毫不设防。
再看看这残破的城头以及城门里头那一群老弱妇幼,吴天为哈哈大笑,他策马向前。
朱秀才从人群后走出,走到端王前头,向吴天为跪了下来:“草民恭迎吴将军!”
吴天为愣了一下。
他看了一眼城里那群百姓,再看了看跟前的朱秀才,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想起‘尊师重道’这四个字来。
吴天为心念一动,从马上跳了下来:“老师快快请起。”
“好!好!好!”
朱秀才一连说了三个好字,他抓住吴天为的手,牵着对方一步步走向端王,直到走到端王面前,他才松手:“天为啊,锦州也是你的家,你得了锦州,就莫要毁了喽!”
吴天为笑着伸手,去拿端王手中的白布,正在这时,端王动了。
平时庞大难以移动的身躯此时变得轻灵无比,他将吴天为扑倒,用自己庞大的身躯将吴天为压在身下,朱秀才扑了上去,挡在了端王背上。
端王高叫:“点火!”
蓬!
一声巨响过后,端王所在的地方被炸出了一个坑。
烟尘飞扬中,端王被整个掀翻,朱秀才伏在地上一动不动,而吴天为,已身首异处!
吴天为被炸死了!
敌兵如水般涌来,城楼上的百姓将最后几十捆花炮点燃,丢下!
十几声巨响之后,赵玄璟飞身上马,率着余部冲出城门,高声下令:“关城门!”
城门快速关上,将所有的嘶杀声隔在了厚厚的城门之外。
姜予宁坐在地上,手里握着刀,花姑姑与成国公站在她的左右,上百个百姓站在她身后,在城门被撞击时,他们不约而同冲了过去,用血肉之躯顶着城门,抵抗着敌兵的一次次撞击。
郑蓉突然奔过来,抬手就往姜予宁脸上甩巴掌:“姜予宁!你为什么不死?!”
姜予宁抓住她手顺势一推。
郑蓉整个被掀翻,当场跌了个四脚朝天,她爬起来哭:“外头那么多人,九王爷只有那么点人,他会死的……姜予宁,明明该死的是你啊!你为什么不死?”
“我为什么要死?”
“那人说了,只要你投降了,只要你死了,他就放过锦州百姓!”
“投降?我姜予宁愿意投降,你问问锦州百姓自己愿不愿意投降。”
“他们肯定愿意!”没有人不想活!
郑蓉话音刚落,后头就传来一声高呼:“我等不愿意!”
这一声高呼过后,是一整片的‘不愿意’。
郑蓉回头,只见一群群百姓,从府学的方向过来!
他们都是先前被带去府学安置的老弱妇孺,如今,在锦州城将破之时,全部回来了。
这一场战争,完全将他们西北人骨子里的血性给重新激发了出来。
“姜大姑娘!我们不投降!我们跟他们拼了!”
“对!拼了!拼了!”
郑蓉张了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过了一会,她又嘤嘤哭:“姜予宁,是你害死了九王爷,你是杀人凶手!你是千古罪人!”
没有人理会她的疯,就连她的亲爹郑侍郎,也抓起了刀,双眼紧盯城门。
撞击城门的力度越来越大,城门随时有倒塌的可能。
姜予宁沉声下令:“所有人退后!退到我身后去!等城门一倒,我等立即冲出去,跟他们拼了!”
百姓们按照指令后退了十几丈,他们死死盯着城门,只等城门一倒塌,他们就冲上去,跟那些反贼拼了。
咚——咚——咚——
就在城门快要承受不了重击,将要倒下来之时,城楼上传来一声高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