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记茶楼前,王世子左手拉着二皇子,右手拉着三皇子,三人背对着街道,正往楼里走,两个皇子都穿着普通的锦衣,身边也没有什么侍卫,乍然一看,这三个人,就像是相亲相爱的三兄弟。
姜予宁放下帘子,泛起一个似笑非笑的神色。
前几日还旗帜鲜明地站队太子,如今又与二皇子三皇子交好,她该说王栩这人贪心,想要三个派系都得到呢,还是说这人谨慎大胆,为了一个六皇子不惜跟三个派系‘与虎谋皮’?
这个人,真是高深莫测。
姜予贞瞧了一眼她神色,想要挑帘子:“外头是谁?”
“没谁。”姜予宁摁住她手,随即转了话题,“阿姐,还有十来天你就成婚了,成婚之后就要跟着温状元去外地赴任,你可做好了心理准备?”
“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开始准备。”姜予贞揉了揉眉头,“我总感觉自己忙的都不在点上。也许等圣上下了旨,知道是去哪里之后,我心里才会有谱。阿宁,你觉得圣上会让他去哪里?”
姜予宁沉吟片刻,谨慎道:“圣上既决定将温状元外放,那必然是对温状元有所期许,希望他有所作为。”
“温状元老家靠近西北,而甘州是我的属地,日后西北十二城必会以甘州为尊,甘州之外还有西北大营,温状元到西北去就是锦上添花,毫无发挥的余地。”
“南边这百越之地,太子殿下办万间学堂的时候参与了抗洪救灾,又与百姓同吃同住同劳作,收获了大批民心,他留下的人也是能吏,温状元去了也发挥不了所长。”
“至于北边,那是姜家军所在地,文啸已经去了,温状元再去也只是锦上添花。”
“剩下的便是东边。东海之滨,数得上名号的,只有一个静安侯,剩下的不是抱团,就是平庸之辈,而静安侯是戴罪之身,不好将这些势力收拢,温状元前去,刚刚好将这一部分人整合起来,让他们真正的为朝廷所用。”
“只不过、”姜予宁犹豫了一下,“东边向来多海盗,温状元若到东海去,首先要解决的就是海盗之患。这些海盗穷凶极恶,温状元一介文臣,不似五姐,能反将对方一军,他若是被掳,怕是逃不出生天。阿姐,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姜予贞嘶地吸了一口气,半晌后道:“东边有海盗,别的地方亦有山匪,便是去到一马平川的地方,人心亦有好坏。跟海盗、山匪这些摆在明面上的恶比起来,人心的恶才叫人担忧。”
“这只是我的猜测,圣上有可能会另有打算,阿姐不必先担忧上。”姜予宁拍了拍她手背,“先回府。”
回到姜家,姜予贞立即去准备去东边的东西,姜予宁则叫来花姑姑,问王世子这段时间有没有不安分。
花姑姑道:“王世子很安分,每天都去上朝,在朝上不显什么才能,但在三个阵营里,左右逢源,是三方阵营都想拉拢的对象。”
“二皇子三皇子对他极为信任,太子在下朝之后亦常常与他讨论时事,少师大人不在朝中的这段时间,王世子几乎顶替了少师的位置。”
姜予宁想起王世子身上那股极具诱惑性的佛子气息,对这结果并不意外。
“但秦太傅与忠国公等人并不着急,对他的态度很包容,不过永宁侯对王世子并不友善,前日二人还在朝堂上针锋相对了一番,最后是王世子示弱才结束,只不过永宁侯在朝堂上争赢了王世子,在圣上那里却是没落到什么好。”
王世子是只修炼了千年的狐狸,宋昭过于正派,被他耍弄,很正常。
姜予宁让花姑姑继续盯着,接着问起苏太妃与安乐侯府。
“安乐侯这段时间都没有上朝,精神极差,安乐侯府闭门谢客,家中小辈连学堂也没有去。苏太妃连着几天差人送东西过来,都原封不动拿了回去。前日,苏太妃病倒了,苏皇贵妃带着小公主与六皇子前去探望,接着将小公主与六皇子留在了苏太妃处,日日替圣上做起了汤羹。”
花姑姑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属下检验过她呈给圣上的饭菜,都没有异样。圣上夜夜留连宝月楼,差不多有十天没到景宸宫去,前日,皇后娘娘底下的黄嬷嬷与皇贵妃底下的张嬷嬷起了矛盾,黄嬷嬷打了张嬷嬷,皇贵妃将黄嬷嬷处死,皇后闹到太后处,被圣上训斥了一顿。如今,帝后离心。”
帝后离心……
“圣上对太子如何?”
花姑姑正要作答,婢女来报,说是赵玄璟来了。
姜予宁冲花姑姑点了点头,让人将他迎到明厅,她换了身衣服便出去。
十几日不见,赵玄璟似乎变瘦了,姜予宁便关心了一句:“可是遇上了什么麻烦?”
赵玄璟摇头:“没有麻烦,只是圣上近来态度越发微妙。”
姜予宁想起花姑姑刚才说的帝后离心,皱眉道:“你是指圣上对太子的态度?”
赵玄璟点头:“二皇子这段时间比前段时间略有进步,圣上赏了几次东西;三皇子略为逊色,圣上亦鼓励了他,只有太子,办事出色,举止有度,却被漠视。”
姜予宁将帝后离心一事提了提,分析道:“圣上与皇后有青梅竹马的情谊,又一起扛过这么多的风雨,且圣上不是糊涂之人,必不会被苏皇贵妃迷了心志,我猜圣上故意冷落皇后,还有漠视太子,是因为苏家要行动了,他要把二皇子三皇子还有苏皇贵妃摆在明面当箭靶。”
但前提条件是,太子他值得。
最是无情帝王家,圣上与太子,圣上与皇后,是至亲,却也至远,有时候,将人放得远远的,才是最好的保护方式。
姜予宁道:“我唯一不能确定的是,圣上对王世子的狼子野心,有没有察觉,若是没有察觉……”
姜予宁没有往下说。
两人对望了一会,赵玄璟站起来:“我进宫一趟。”
姜予宁也坐不住了,跟着站起来:“我去找白御医。”
两人分头行事的同时,二、三皇子的人也没闲着,异常活跃,偏偏王世子安分守拙,十分符合一个落魄世子的人设。
但姜予宁知道,他是一条毒蛇,只是暂时将信子藏了起来而已,只要时机一到,他便又会出来兴风作浪。
接下来的几天,姜予宁借城阳侯刺杀王世子的东风,命人又重创了王世子一回。
王世子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安乐侯失去了他的庶长子与庶次子,安乐侯惊恐之余,不得不放下身段向苏太妃求助。
姜予宁与王世子斗法,王世子却只捡着苏家的人伤,苏太妃知道,这是王世子在警告她,让她不要擅自插手,不然,他真的会掀了这桌,让自己的计划胎死腹中。
她谋划了几十年,绝不能功亏一溃!
苏太妃拒绝了安乐侯的求见,只回了两个字:忍着。
苏太妃不敢伸爪,城阳侯重伤了王世子,替儿子出够了气,也暂时收了手,上京城重新恢复了平静。
很快,贞静郡主姜予贞与新科状元温玉琛的婚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