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口很快被封住,接着地面上便没有了动静。
姜予宁抱住姜予嘉,先让几个婢女给她检查身体。
姜予嘉身上很多勒痕,手臂和腿全是血,背上则全是鞭痕,新旧交替,触目惊心。
她很安静,乖乖地趴在姜予宁怀里,任由李姑姑给她上药,一声不吭,只是僵直着身体。
姜予宁几乎用尽了力气,才没有哭出声来。
五姐她最怕痛了,小时候就算是手指头破了一点点皮,都要哭上半盏茶,如今她满身的伤,被摧残至此,竟一声不吭。
她在黄家,到底经历了什么?
姜予宁抱紧她,一下下摸她脑袋,安抚她,等李姑姑上完药了,她才感觉到五姐的身体有所放松。
等姜予嘉彻底放松下来,姜予宁才出声:“五姐,他们为什么这么对你?”
没有回答。
李姑姑拭泪:“姑娘,五姑娘她睡了。”
空气逐渐变得稀少,火折子的光也越来越弱,剑棋与两个婢女合力去推入口的沉铁,没能推开。
沉铁门严丝合缝,三人各个角度都试了,没有一丝风能透进来。
看来黄老夫人是真的要将她们姐妹活埋至此了。
“五姑娘是她的嫡亲外孙,黄老夫人为何要这么对她?为何要置她于死地?”李姑姑想不通。
姜予嘉睡得并不踏实,姜予宁身子微微后仰,让她得以舒展一些,李姑姑则靠在两道墙之间,用身体顶住她,几个婢女也聚集在姜予宁的身边,紧紧靠着,互相取暖。
等姜予嘉不再呓语,姜予宁才冷静道:“虎毒尚不食子,除非我五姐窥见的是黄府当诛九族的谋划,又或是撞见了府内的阴私或是家丑,阻了某些人的道。”
只有这两个可能,不然,今日之事怎么解释?
众人沉默了一阵,有个胆小的婢女突然抽泣:“姑娘,我们能出去吗?我们会死在这里吗?”
婢女刚刚十三岁,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些。
李姑姑闻言斥了婢女一顿,又道:“剑秋聪明谨慎,她回来后定然会发现异常,而且奴婢也跟护卫队早有约定,约超过两个时辰没有互通消息,护卫队就会上山寻找,只要他们上山,第一时间搜查的,必定是无花院!”
先前的那个胆小婢女嗫啜着向姜予宁请罪,姜予宁道:“此处没有吃食,没有水,空气也越来越稀少,大家保存体力,也少说话,呼吸的时候尽量轻一些。”
姜予宁将姜予嘉紧紧包住,低声呢喃:“五姐,阿宁一定能带你回家。”
李姑姑吹灭了火折子,与几个婢女轮流警戒,姜予宁醒醒睡睡,浑然不知时间的流逝。
突然她李姑姑摇醒:“姑娘,有动静了。”
主仆几个屏住呼吸。
沉铁板被敲了好几下,随即听到有人大叫:“主子,底下是空的!”
沉铁板很快被挪开,空气与光很快渗了进来。
有人从洞口跳下,高大的身形遮住了大片的光线,那人脚步沉稳,一路来到姜予宁跟前。
姜予宁眨了眨眼,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不然怎么会看到赵玄璟?
赵玄璟大步过来,确认姜予宁还活着的这一刻,他才感觉自己恢复了心跳。
他伸出手,到了一半又攥住,烛光底下,他脸色冷沉,眼神克制,然而理智在最终被情感击溃,他环住她双肩:“阿宁,是我。”
从被困地窖到如今,姜予宁从来没有想起过赵玄璟,然而此刻将她与五姐救出生天的,却是他。
她低眉,敛起内心的复杂,小声说:“臣女没事,求王爷先救我五姐。”
“嗯。”
很快,姜予宁回到地面,重见了天日。
她这才发现,赵玄璟把白御医也带来了。
姜予宁忍住泪意:“白爷爷,救救我五姐……”
姜予嘉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姜予宁握着她的手,泪流满面:“五姐,快醒来,我们得救了,我们可以回家了。”
白御医几根金针下去,又强行灌了一些药,不一会,姜予嘉就睁开了眼,只是眼中无神,一动不动。
白御医宽慰道:“小五底子好,都是皮外伤,回家后好好调养三五个月,你五姐这头小牛犊就又能活蹦乱跳了。”
姜予宁松了一口气,但心又立即吊起:“可她不认得我。”
白御医想去把脉,姜予嘉说什么也不许,她整个人缩进被子,用脚尖踢姜予宁:“让他走!通通走!”
“好好好,阿宁让他们通通出去。”
在姜予宁的耐心安抚之下,姜予嘉又睡了过去。
姜予宁唤了李姑姑进来:“李姑姑,王爷还在外头吗?”
“姑娘,王爷与白御医都在外院明堂中等候。”
“守着我五姐,我去找王爷。”
姜予宁到外堂找赵玄璟,提出要见黄老夫人。
赵玄璟朝旁边侍卫略一点头:“将人提上来。”
黄老夫人披头散发,眼神空洞,被王府侍卫提上来时,她像一根木头一样,直接歪倒在地,两个侍卫将她揪起来,强迫她跪直。
姜予宁忍住将她一刀砍死的冲动,厉声质问:“黄梁氏!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五姐是你的亲外孙!”
姜予宁一连问了三次,黄老夫人都紧抿着唇,不愿意开口,她忍无可忍,一巴掌甩过去,接着补了一脚,将她整个人踹到角落。
姜予宁不再理会对方,她回头问赵玄璟:“王爷上次说的,若再发现有辱我朝英烈及其后人者就九族全诛,此话可还算数?”
“算数。”
姜予宁半跪下来:“予宁恳请王爷替我五姐主持公道!”
赵玄璟站起来:“本王调查并核实,黄府残害功臣之后一事,证据确凿,当诛九——”
“王爷饶命!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
黄老夫人整个人伏在地上,哭得几乎瘫过去,还是侍卫踢了她一脚,她才勉强止住。
“老身对不住嘉儿,对不住嘉儿的爹娘,老身死不足惜,只不过黄家多幼儿,稚子无辜——”
姜予宁冷笑:“你黄家稚子无辜,我姜家女儿就不无辜?”
黄老夫人嘴巴张了张,又哭了:“这一切,都是冤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