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饭摆好后,姐妹俩面对面坐下,姜予宁屏退了下人:“三姐是先吃饭再说事,还是边吃边说?还是吃了再说?”
“吃了再说吧。”
吃了才说,应该是事情并不急,但也不是什么好事,饭前说或许会影响胃口,而且这不好的事,应该有些棘手,起码她家三姐一时之间无法解决。
姜予宁心中有数,于是也不多话,端起碗就吃。
进入朝堂以来,她常常会因为政务而忙得忘记吃饭,终于忙了这么多天,朝堂那边,今日算是理顺了些。
姜予宁放慢了速度,吃了这么多天以来的第一顿安乐茶饭,享受着热饭热菜抚慰自己的过程。
相比之下,姜予越就没那么享受了,她甚至是食不知味。
等姜予宁放下碗,姜予越也把那碗几乎没动的饭放下,拉着姜予宁去了旁边的长榻:“阿宁,舅公白日遣人来问我,愿不愿意把婚期提前。”
姜予宁诧异:“怎么突然提前?而且婚期提前这事,舅公理应与我以及族中长老商量,如何会直接问你?”
姜予越也是觉得奇怪,所以当下她没有直接说愿还是不愿,只说,一切听舅公与族中的安排。
这算是婉转的推拒,成王爷那边若是真想把婚期提前,这会应该亲自过来找姜予宁商谈,但这会天都黑了,成王府都无人前来。
姜予越心里没底,这才跑来找姜予宁要主意:“阿宁,这事委实奇怪,如今我们要如何办?”
“舅公此举必有深知,但既然他没有继续遣人前来深谈,应只是想知道姜家的想法,三姐,你如今是什么想法?”
“阿宁,我没别的想法,但如果我提前成婚,能给家里减少一些麻烦,我没有二话,明天就出嫁都可。”
“这样,我遣人去找舅公要句话,到时候再看看要怎么做。”姜予宁拍了拍她手背,“三姐可是担忧同意提前成婚,会被云章表哥看轻,会被外人认为你恨嫁?”
“外人如何认为关我何事?至于云章?”姜予越抿唇,“他敢?!”
姜予宁失笑,随即命人前往成王府。
姐妹俩又聊了一会,姜予越瞥见姜予宁眼睑底下的那圈青黑,顿时心疼不已。
她这妹妹,翻了年才堪堪十八,可她要承受的要承担的,早已是同龄人的十倍百倍!
如果她们的长辈还在,她这时应该开开心心的等待嫁人,而并非在朝堂上顶着无边的压力,与那些个男子争锋论道!
压下心中的悲凉,姜予越正要离开,这时花姑姑突然来了:“主子,滨州来信!”
滨州,姜予贞!
姜予越脚步一收,而姜予宁已经展开了信。
“阿宁,我一切都好,家中姐妹可都还好?”
看到这一句,姐妹二人高悬的心放下来不少,两人对视一眼,继续往下看。
“……东海之局,诡异又多方牵扯,温郎他几乎想尽了办法,也未能动其分毫,好几次我夫妻俩都陷于险地,幸得祖宗保佑,每次都能转危为安……”
“上个月,温郎前去拜会静安侯,回去的途中被人掳走,我带着三百精兵前去营救,也一并被带上了海盗岛……”
“此岛离东海数百里,船行了好几日方到,原本我已做好了宁为玉碎的准备,上了岛后才发现,温郎已成为岛上的夫子,那些岛民也并非个个都是穷凶极恶之途,在数百年前,他们的先民也曾是陆上的良民……”
“腹中胎儿如今已近四个月,已经开始显怀,我与温郎闲下来的时候,最大的乐趣便是给孩儿取名,如今已经取了三页的名字,附信送上,予宁请舅公与族中长老帮眼看看……”
“静安侯不见了,不过温郎说问题不大,静安侯不在东海,东海那帮子人就更没什么能牵制我们的了……我与温郎现如今唯一的软肋便是腹中的胎儿,所以我们打算,在明年春天结束之前,把东海这边的局势都稳定下来……”
“最后,阿宁,你以女子之身封王入朝,阿姐以你为荣,相信姜氏的先祖在天有灵,亦会以你为傲……”
姜予贞的信,松松散散的写了好多,也没个主题,也看得出来不是一次性写完的,应是每日空下来,想要与人说话时随手写下来的。
姜予宁很爱看,她与姜予越两人像捧着宝贝似的,将信看了一遍又一遍。
姜予贞坚韧温良又善解人意,她们真的想她了。
“希望明年春天,东海局势稳定下来之后,阿姐能回到上京来,届时,我们姐妹便又能团聚了。”
“是啊,东海初定,想必姐夫也是空不出手来照顾阿姐,她回到上京有我们照料着,姐夫反倒会更放心些。”
只不过话虽如此,她们也很清楚,以姜予贞的性格,她必是不会离开东海的。
这一晚,姜予宁梦见自己去了东海,姜予贞笑着来接她,一个活泼的小姑娘飞扑过来喊她:“姨姨抱!”
天亮了,新的一天又到来了,新的挑战也如约而至。
朝会之上,各国使臣挨个进殿。
西云国来的是摄政王与六王爷,北泽国来的是他们的信王爷,高丽国来的是他们大王的弟弟王建,安南国、东突厥与西突厥与来了人,便是遥远的女真一族,也遣了使者前来。
这一大群人来的光是主要人物,就有好几十号人。
姜予宁注意到,秦太傅精神不太好,秦满春也是眉头紧皱。
看来昨天晚上,这些使团内有人闹腾啊。
各国使团代表纷纷对先帝的离去表达了哀恸之情,接着送上贺礼,恭贺新帝继位,说的话都体面漂亮,让人挑不出刺,也没有人故意在堂上寻不快。
最后才是裴元庆。
裴元庆所在的西云国,两年前才被赵玄璟带兵痛击过,为此他们的老皇帝都吓得当场离世,如今新帝上位还不够两年,他这位摄政王可谓在国内一手遮天。
谁也没想到,他竟然会来南越。
在恭贺过南越新君后,他突然在人群里找寻起来:“来的路上便听闻南越有一位女官,不知哪位是?”
裴元庆的语气并无丝毫轻视之意,南越朝堂中的一些迂腐之人已经自我尴尬了起来,有人小声说,真后悔今日没有告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