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运被关在一个小院,有五六人守着,成国公来时,他还是在看《金刚经》。
看到成国公,福运一改在姜予宁跟前的倨傲,起来朝成国公行了个礼:“国公爷安。”
“老夫不安,一点都不安。”成国公木着脸,“这一路,老夫差点死在路上。”
“让国公爷受累,奴才于心难安。”
“虚伪之言就先别讲了,你若真于心难安,就把你知道的统统说出来。”
成国公上下打量他,“犹记得先帝在世时,你怕底下人不懂侍候,日夜操劳,事事亲历亲为,整个人瘦得像只猴似的,怎么瞧着都是奸诈之相。”
“今上登基之后,你倒是心宽体胖,如今竟长成老神仙的模样,没曾想,端着老神仙的容姿,却作着奸邪之事……这人啊,果然不能貌相。”
福运收起笑容,席地而坐:“得国公爷如此上心,奴才真是好福气。”
“先帝仁慈,九王爷亦是念旧之人,因此容你活到现在,然而老夫与你并无私交,你若吐不出有用的东西,你这条命,老夫便送给野狗了。”
“奴才小蚂蚁一只,国公爷随时可以捏死,不需要特意过来相告。”
成国公一脚踹过去,把福运踹了个四脚朝天:“你当真以为,老夫手里没有可以拿捏你的东西?”
福运爬起来,弹了弹衣服上的灰:“奴才孑然一身,无亲无后,没什么可以让国公爷拿捏的,便是有,国公爷觉得奴才活到如今的岁数,还会在意那些微末之事?”
成国公边踱步边道:
“当年先帝收服百越朝之时,太子刚满十岁,九王爷三岁,在圣上回朝之前,皇后突然病重,当时的聂贵妃想趁机害了皇后与太子,好推二皇子上位,是福运你带着太子与九王爷藏在御兽苑,让二人躲过一次次暗杀,最后还不顾性命救下病重的皇后娘娘,成功等到了先帝回朝。”
“先帝要放你出宫,封你一个忠义侯,你与底下人讲,你看着太子与九王爷出生,早将他二人当成了自己家的孩子,与其让你当一个孤独的忠义侯,不如让你继续留在宫中,亲眼看着太子与九王爷长大。”
见福运脸上有所动容,成国公在心里冷笑,继续往下讲:
“你护住了太子与九王爷,还救下了皇后,你不仅是先帝一家的救命恩人,还是赵氏皇室甚至是南越的恩人,自那以后,你在宫里便享尽殊荣,太子与九王爷亦对你信任有加。”
“当然,这都是你应得的,老夫亦从未怀疑过你对先帝与赵氏皇室的忠诚,便是后来底下人哄着九王爷喊你‘父亲’,先帝亦选择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让人把你手底下那些不知尊卑的家伙拉去砍了头。”
福运敛起了笑容:“国公爷说这么多,无非是想骂奴才一句痴心妄想,只要国公爷高兴,国公爷便骂吧。”
成国公冷哼一声:“你既然知道自己是痴心妄想,为何在那之后还不知分寸,哄着九王爷喊你‘义父’?”
福运眼神一缩:“你……如何得知?九王爷他当年不过三岁,连话都说不利索——”
“九王爷年纪小,话都说不利索,但这并不表示他是傻子。你哄他叫你‘义父’一事,不仅瞒不过老夫,先帝亦一早知晓。”
“然而先帝并未怪责你半分,只跟九王爷讲,他虽不能与你有父子之名,但可以敬你如父。这么多年来,不管是九王爷或是当今圣上,对你的敬重超过皇室所有宗亲,他们二人除了没有唤你一声‘父亲’,给你的荣宠,给你的信任,哪样不是当下最好的?”
成国公摇头,“可惜他们一片真心,最后被你践踏。福运,老夫不想劝你回头,老夫只想代先帝与圣上问一句,为什么?”
福运低垂着头,很久之后才道:“没有为什么。”
成国公又是一脚过去,最后抄起桌上的茶水,全部倒到福运头上,接着将茶杯重重一摔。
“这杯茶,是老夫代九王爷与圣上给你的!从此以后,圣上与九王爷便与你恩断义绝!来人,送福运公公上路!”
几个护卫冲进来,齐齐朝福运动手。
正在这时,青云飞掠进来:“国公爷,郑姑娘着人来报,说是看出些眉目了,主子请您过去一同商讨对策。”
才小半日,郑姑娘便看出眉目了?看来他当初坚持让郑侍郎把郑姑娘带上的决定是正确的!
成国公精神一震,顾不得福运了,立即就向郑侍郎所在的院落冲。
等成国公离开,青云屏退了左右,对福运讲:“公公今晚可晚些睡,若是无意外,主子今晚会过来。”
福运咻地抬头,眼角微湿,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只应了一个‘好’字。
另外一边,姜予宁,赵玄璟及成国公、宋扶风父子等人,接到郑蓉的消息后,都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所有人都目光灼灼地看着郑家父女。
然而郑家父女还在小声讨论,后面还起了争执。
“父亲,不管——”
“不行!”郑侍郎大声打断,“你别说了!这太胡闹了!”
“父亲,女儿不是胡闹,女儿只是——”
“闭嘴!”
成国公皱眉:“郑大人,你不要仗着自己是父亲就不让郑姑娘说话!老夫说过,令千金在建造方面的才能,甩你十八条街。”
郑侍郎脸色通红:“国公爷,下官不是——”
“郑大人,人不仅得服老,也得有承认技不如人的勇气,更何况郑姑娘是你女儿,输给自己的女儿,不丢人。”
郑侍郎苦笑:“非是下官害怕丢人,而是下官认为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就不能鲁莽下结论。”
郑蓉据理力争:“父亲,鲁莽不鲁莽,还得实地去勘查过才知,总不能因为没有足够的把握,就将那些不合理的问题无视掉。”
“一件事在开始做之前,没有人敢说自己有十足十的把握,但只要有问题,就不能放过,至于结果是好是坏,也得先去做了才知道,不做,那就永远只能纸上谈兵,得不出个确切的结论来。”
郑蓉说着望向赵玄璟,眼睛里闪着灼灼的光,“王爷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