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紫薰跟他们相比起来,就显得耐心十足了。
她睁着清澈的眼眸,时时刻刻注意着那官差刚刚离开的位置。
他们不知道等待了多久,久到让洛紫薰都开始变得出神,连她身上的衣衫都已然干透。
“咳咳。”
伴随着一声沉重的咳嗽声响起,从后堂终于走出来一人。
来人微胖,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笑容,只是洛紫薰却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一抹狡黠,洛紫薰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但是她也就稍微想想,也就不在意刚刚的发现了。
随着这人的出现,洛紫薰的脸上顿时被笑容给布满了。
她高兴的模样被人望见,只觉得她像是傻子一样。
洛紫薰刚想抬脚朝他走去,就被身旁拿着木棍的官差给拦住了。
她露出不解的神色看向这名官差,可官差非但没有说话,反而还对她露出了一个颇为警告的眼神。
洛紫薰停住脚步,随后只得朝着那位官老爷看去。
官老爷身着华丽的官服,让人看了,就觉得他是了不得的存在。
他在一块刻有“明镜高悬”字样的牌匾下落座,接着摸着下巴上的胡子,带着分外威严的语气说道:“见到本官还不跪下!”
张三他们几个,闻言立马像在寒风中颤抖的落水狗一样跪倒在地。
或许他们之前早就站得累了,这样一来,反而让他们觉得舒服些呢。
而他们中,唯有洛紫薰在官老爷的高喝下显得无动于衷。
她依旧站在大堂上,双眼带着无辜的神情望向说话的官老爷。
官老爷看到洛紫薰望来的脸庞,眼中却是不经意间闪过一丝精光,随后他将摸着胡子的手放在惊堂木上,重重地拍了一下——
“嘭。”
这惊堂木的声音让张三他们几个浑身颤抖了下,他们面色里带着浓浓的不安跟慌乱。
而围观的人们也从这声惊堂木响起的声音里得知,赌坊爆炸的事情终于要开始审讯了。
“大胆!见到本官还不下跪!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吗!”
官老爷再次高喝道。
只是他说话的音量虽高,却也没能让洛紫薰生出跟张三他们一样的惊慌来。
她眼中透露出明亮的神色,朝官老爷问道:“请问您就是他们口中说的,能帮人们申冤的人吗?”
洛紫薰说话时,居然带上了小心翼翼的模样。
毕竟对她来说,这位官老爷就是她有可能找到,残害了尼姑庵内所有人真凶的希望呢。
“这是当然!本官一向都是为民做主的!”
官老爷嘴角带笑道。
可惜这笑容里却带着淡淡的讥讽,只是洛紫薰没有察觉到而已。
当官老爷回答完,洛紫薰就带着满心的喜悦之情朝他跪了下去,她的腰板挺得直直的,就带着那样纯真的模样看着他。
“你们就是赌坊爆炸案的凶手?说一说吧,你们是怎么作案的?”
官老爷问道。
“大人!赌坊爆炸的事情不是我们做的啊!”
张三闻言,当即大声朝官老爷喊道。
“不是我们做的,不是我们做的啊!”
“是她!是她杀害了王掌柜,最后还用炸药炸死了赌坊里的所有人!”
“都是这个狠毒的女人干的啊!大人要替我们证明清白啊!”
张三的两位手下跟着哭喊道。
很难相信,张三他们却是在一时间装起了可怜,他们大声说着,好像只要声音大说的就是真理一样。
同时,他们的脸上,眼中也都浮现出了悲伤。
“不是薰儿,不是熏儿做的,薰儿没有杀人。”
洛紫薰听到他们冤枉自己,赶紧摆着白皙的小手说道。
她看着朝自己指来的张三跟他的手下,心内却是不知道要怎么跟官老爷说出事情的真相,让他相信自己没有做过那样的坏事。
“不是你还能是谁?我们昨夜离开赌坊的时候,你还待在赌坊里呢,而且大半夜的还偷袭我们,当我们清醒过来的时候,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不见了!”
“难道你还敢说自己不是想谋财害命吗!况且当时我们可是闻到你身上那浓郁的血腥味了!”
“不止如此,就连你的双手都沾着鲜血呢!”
“就是你!”
“就是你!”
张三同他的手下说道。
他们义愤填膺地看着洛紫薰,全然一副她是杀人凶手的样子。
“我没有,薰儿没有杀人。”
“那是你们自找的,你们若不是欺负那人,薰儿也不会过去暴打你们一顿。”
洛紫薰急忙道。
殊不知,她刚刚说的话,在官府的人跟张三他们,甚至是围观的百姓们听来,她已然是不打自招了。
而张三他们听到洛紫薰承认暴打了他们,皆是面色一喜。
这样的喜色,当然也没能逃得过洛紫薰的眼睛,可惜她不明白。
她刚刚说的都是事实,难道见义勇为也是错的吗?
“肃静!”
官老爷拍着惊堂木说道。
当官老爷声音响起时,洛紫薰就是想说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在现在的她看来,这位官老爷是她唯一的希望,而这团希望的火苗,是她怎样都不想熄灭的,所以她乖乖的闭口不言。
她的眼眸里带着委屈,心中亦是有苦难言。
“他们刚刚说的可是事实啊?”
官老爷面露调笑的望着洛紫薰问道。
他刚刚还在想着怎么给他们定罪呢,没曾想,张三他们就直接说出了洛紫薰的犯案经过。
至于是真是假,其实也不是那么的重要。
不过连洛紫薰自己都承认了,那他要是不做点什么,岂不是对不起老天给他带来的这份意外之财啊。
想到这里,官老爷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不是。”
洛紫薰赶忙回答道。
不过在她望见张三他们身上所带着的伤痕时,她的眼中却流露出了一丝纠结。
“是。”
洛紫薰接着回答道。
她的话,让刚准备反驳的张三他们立即闭了嘴。
“到底是还是不是啊?”
官老爷问道。
“是,但不全是。”
洛紫薰望着官老爷回答道。
她无法说谎,尽管她觉得自己做的是应该做的,但是从周围人的眼中,她可以得出一个结论——
那就是,她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打了张三他们,都是不对的。
“大胆悍妇!竟然做出如此穷凶极恶之事!来人呐!先给本官打她八十大板!”
官老爷说着,朝地上丢出一个令签,当令签落到地面时,就从大堂两旁的官差中走出两人。
他们朝洛紫薰走来,面露凶狠的模样。
“干嘛要打薰儿,薰儿做错了什么!”
洛紫薰对官老爷问道。
她紧皱着眉间,丝毫想不到问题出在了哪里,难道——
这位官老爷不应该先问问事情的情况,了解她动手的原因吗?
就这样挨打,洛紫薰显然是不服气的。
“大胆!本官做事,莫非还需要你这个无知的愚民来教?”
官老爷嗔怒道。
他一脸凶相的看向洛紫薰,让她半点儿都感觉不到原先的和善。
洛紫薰有心反抗,可她在心内还记挂着,残害了她师父跟师姐们的凶手线索,所以却是没有再说话。
她嘴上虽然未说什么,可她的眼睛却仿佛会说话一样,道出了她心内的委屈跟凄苦。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啧啧啧,说的谁能想到一样。”
“虽然她承认自己打人了,但是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隐情呢,难道官老爷就…”
“嘘…你不想活命啦!”
当洛紫薰已经被两位官差按住时,围观的人们小声谈论起来。
尽管他们说话的声音本来就不高,却仍然害怕被某位高高在上的官老爷听了去。
“给我打!”
官老爷吩咐道。
随着他的话音传来,两位官差就将洛紫薰给按倒在地。
洛紫薰真的很想替自己辩解两句,但是那官老爷让她肃静,而且她心里还想着让官老爷给她申冤,给尼姑庵的所有人找出真凶呢。
带着这样的心思,洛紫薰竟是一句叫苦的话都没有说。
她趴在冰冷的地面上,接着就是两位官差对她的毒打。
他们将手中的木棍高高地举起,接着重重地落在洛紫薰的臀部。
“啪!啪!”
挨打声一声高过一声响起,让围观的人们都不忍心去看了。
而洛紫薰却一直在咬牙坚持着,因为她相信——
等她承受完这种伤痛,她就能跟官老爷说出心内的冤屈了。
故此,洛紫薰硬是任何的反抗都没有,只是她心内的委屈跟难过,却是无人知晓。
洛紫薰虽然会法术,但是这木棍打在她的身上,她也是会痛的啊!
她紧紧地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痛喊的声音。
她满含委屈的神色,虽然围观的人们见不到,但是却被官老爷看在了眼里,这副让人分外惹人怜爱的模样也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可他也没有叫官差停手的意思,他只是面带讥讽的看着洛紫薰,看着她受苦的模样,然后摸着他带有标志性的络腮胡子,不知道在心内想些什么。
当木棍每落在洛紫薰身上一下时,她就会在心内默念一个数字。
因为她知道,等她数到八十的时候,她就能结束这样的悲惨境地了。
洛紫薰攥着手,苦苦支撑着自己不痛呼出声,可当那数字越来越临近八十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轻呼了起来。
只是这声轻呼,却让官差们手中的木棍落下的更重了。
他们还以为洛紫薰是没有感觉的死人呢,既然她是知道痛的那就好办了。
非是他们心狠,而是这本就是他们的工作,如果他们的木棍落在犯人身上半点反应也无,那他们的官老爷能高兴起来才怪呢。
当八十大板打完,两位官差都不约而同地擦了擦脸上的细汗。
他们收起木棍,回到了之前所待的位置。
洛紫薰见他们离去,本想挣扎着起身,可她却被打的都有些失去知觉了,竟是在一时间无法起身。
“你可知罪?”
官老爷问道。
他望着洛紫薰,让洛紫薰有些不解起来,她知罪?她应该知道什么罪吗?
若不是他们设下圈套害她,若不是王掌柜抢了她送给师父的礼物,若不是张三他们在报复司徒文卿,那还会有那样的事情发生吗!
不会!
洛紫薰在心内很肯定的告诉自己,可是官老爷很明显的,是不愿听到她说出这些的,他所想的,只不过是让她认罪而已!
这一刻,洛紫薰有些醒悟过来,但她还是不愿放弃她那好不容易才积攒起来的希望。
“薰儿…不知…薰儿…没有错…”
洛紫薰缓缓回答道。
她是真的不知,她不清楚自己做错了什么。
虽然她跟师父与师姐们相处了二十年,但是她们却没有教会她该如何跟外面的人相处。
“大胆!现有人证在此,你还胆敢狡辩!”
官老爷拍着惊堂木,整个人的面色都变得难看起来。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洛紫薰竟然在被打了八十大板的情况下,还能如此坚持吧。
“薰儿没有狡辩,王掌柜不是我杀的,薰儿没有杀人,薰儿没有杀人!”
洛紫薰朝王掌柜高声道。
她此时说话的声音,不同于之前的温婉,倒是让官老爷稍微惊讶了些,但也只是稍微惊讶而已。
毕竟他们两人的身份可就摆在这里呢,说什么,他都不可能会害怕洛紫薰呢。
“那你昨夜是否殴打过他们三个?”
官老爷也不多言,只是问出了洛紫薰刚刚已经承认的事情来。
洛紫薰被他问得一愣,因为她所在意的是杀人的事,而官老爷却在咬着她打了张三他们的事情上不放。
尽管心内带着许多的疑问,可洛紫薰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是,我是打了他们,但是…”
“没有但是可言!”
洛紫薰的话还未说完,就听官老爷打断道。
“对!凶手就是你,我劝你还是赶紧承认了吧,免得等下再受皮肉之苦!”
张三见官老爷的关注点都在洛紫薰身上,旋即赶紧对洛紫薰指认道。
他本意是想让自己脱罪,可他哪里知道,当他说完话后,却是吸引来了官老爷的注意。
当他感受到官老爷投来的眼神时,吓得立即闭紧了嘴巴。
“还有你们三个,定然是她的同伙儿!”
官老爷怒目道。
他瞪着张三他们,心里已然计划好了等下该如何收场。
“青天大老爷!我们哪里会是她的同伙儿啊!我们可是跟了王掌柜数十年啊!而且这样做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啊!就算我们要杀王掌柜,也不至于让整个赌坊都爆炸啊!”
“是啊!都是她干的!跟我们没有任何的关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