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丈夫是一名边境巡逻兵，他经常去遥远的地方出任务，一连几天不回家。
有一次他出门执行任务，回来的时候身后就背着一个女婴。
他说他们在雪地里面发现了她。不知道是被谁扔了，他们找遍了村庄也没找到孩子的父母。
我丈夫出于好心就想要收养她。
“老刘，我不想收养这个孩子。”我对她本就非常抗拒。
“莹莹呀，这孩子这么小，又是在冰天雪地的北方，如果咱们也不帮她一把，她怕是不可能撑过这个冬天了。”
“是呀，太可怜了。”
孩子圆滚滚的小脸红红的，她朝着我笑，然后嘴里突然冒出了一句：“妈妈。”
就是这一句妈妈，我无怨无悔养了她二十多年。
尤其是在发现这个孩子特别灵巧，很聪明，学什么都学得很快后，我更想要好好培养她一下。
没想到曾经那个在雪地里被抛下的可伶女孩长成了这样的人。
我本想着这件事你不知我不说，让它烂在肚子里，成为我这辈子的秘密。
曾经的我怎么也不想被她知道她是曾经被抛弃的孩子。
但是，既然你不仁别怪我不义。
在她再一次死皮赖脸找我要钱的时候，我告诉她：
“刘晓云，你要是不是我的亲生女儿呢？”
“怎么可能！”她怔住了。
我顿了顿，迎上她惊讶的目光。
“25年前你被我丈夫抱回来的时候，我想你都已经不记得了。”
“25年了，我待你如同我的亲生女儿一样，你弟弟有的东西你一样不少，小时候没钱供你们俩上学，我让你弟弟辍学。”
十年前那个夜晚也历历在目。
“出事故的时候，你父亲为救你，一个人在雪地里挖了很久，只为找到被车压在下面的你。”
“哈市的冬天太冷了，那种冰天雪地的地方，谁也不能熬整整一个晚上，可他偏不，他说云云还在那片车辆残骸里。”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找到你了，但也因身体失温而丢了性命。”
“回来之后你什么也不记得了。”
“你说我恨你吗？”
“我当然恨你，恨你恨得牙痒痒，因为你夺走了我最爱的人的性命。但同时我也爱你，因为你是我最爱的人用生命换来的。”
“你本来有一个高学历，能找到一个像样的好工作。能过上一般人羡慕的生活。到底是为什么，你要选择去赌。”
“你现在大了，我的义务已经尽到了，以后的日子，我再也不会管你。”
我看到她怔住了，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不可思议。
9
我拿出了亲子鉴定报告，那是我从她的牙刷上取下来的样本。
上面赫然写着：“亲子关系不成立。”
“我本来想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但是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我将丈夫和战友带孩子回来的视频和亲子报告一并发在网上。
“这里再也不欢迎你了。”
然后重重地关上了别墅的大门。
突然感到一阵轻松，我不管网上的人是骂我也好，是可怜我也好。
这个长达二十五年的噩梦已经结束了。
后来的她还死缠烂打过我们一段时间，翻墙进我们的院子砸家里的家具，往楼上扔烂西红柿臭鸡蛋，在门口蹲守不让我们出门。
我们实在受不了了。
处理完事，我就和儿子一起搬到了国外。
五年以后，儿子在国外的分店开得如火如荼，我也从儿子的别墅搬到了美国一个专门的老年公寓。
我想远离这些是是非非，远离人间繁琐。
我终于过上了我想要的生活，养老院虽然不大，但是样样齐全，我有了一个聊得很好的男伴，我们一起跳跳交际舞，坐在海边吹吹风，他还会打游戏，没想到我一把年纪了还能和一个这么熟悉的朋友打一把王者荣耀，他打射手我打辅助，仿佛又回到了青年时代。
我还学会了吹葫芦丝，弹琴，画画，远离公司管理和吸血女儿，我的日子自由自在。
一天儿子接到了户市打来的电话，让他去认领一具尸体。
听闻女儿欠了不少债，追债的天天跟在她屁股后面要钱，一分钟好日子她都过不了。我们走了之后她身无分文，无路可去。
听说她一直在努力借钱再去赌，想要在赌桌上把输的都赢回来。
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她被一群追债的堵在一个漏了风的小木屋里，被乱棍打死了。
警察找到她的时候她衣冠不整，看来在死之前遭受过非人的对待，根据尸检报告来看，此人应该是被掐死的，然后又被乱棍殴打，可见她多遭人恨。
儿子给我拍了张照片，问我要不要回来一趟举办个葬礼，我说我要去，但是葬礼就不必了吧，她应该回到她最初的位置。
就这样我踏上了去哈市的火车，一路上望着北国的风景，想象着曾经的青春。
泪眼婆娑间，我仿佛看到一个男人，小心翼翼地抱着一个小婴儿，下定决心要领养她，下定决心给她一个完整的人生。
至少这二十多年，我做到了。
10
后记（儿子视角）：
很惊讶于老妈突然的转变，因为自打我记事起我的母亲就更爱姐姐一些。
父亲走得早，对他没什么印象，是母亲一个人把我们姐弟俩拉扯大的。
小时候我的玩具，衣服全都是捡姐姐剩下的，做好的饭也是姐姐先吃第一口我才夹菜。
每次我俩吵架她总是让我道歉，和我说男孩子必须要让着女孩。
我心有不甘但是也只能默默接受，毕竟是我的姐姐，血浓于水。
母亲真的很爱她，因为她成绩比我好就让我放弃了读书的机会。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总是觉得妈妈偏心我。
明明更偏心的是她。
她总说感觉有些什么东西想不起来，脑子里总是缺了一块儿。
我想这或许是她变得很冷血，没什么感情的原因之一吧。
但我觉得最主要的是，一个人要先有感受爱的能力，才能在被爱的时候发现自己被爱着，进而去爱别人。
我想她就是缺乏这种能力吧，从小母亲对她百依百顺，她便当做了理所当然，她把自己当成在家的小公主，我们处处要让着她，有什么责任母亲帮忙负着，她被欺负了我去给她出头。
姐，你其实已经很幸福了。
希望你在遥远的山那头，也要记得，在获得爱的同时去给予爱。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