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下了雨。
宋汀晚坐在阳台上,看着雨幕,目光呆滞没有焦点,她忽然想起在时家的宴会厅里,她转眸回望的那一眼,时辞渊的脸色似乎很苍白,垂着眸的样子有一种罕见的虚弱,他倏忽抬起头来,看着她,嘴唇动了动,说了一句什么。
她惊恐的收回视线,害怕自己再多看一眼都会彻底沦陷。
那时候,时辞渊已经遇刺了吧。
在人人抱头鼠窜为了活命而放弃一切风度的时候,他逆流而上,就为了找到她,跟她说一句,宋宋,不要怕,我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宋汀晚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嘴唇,几乎咬出血来。
时辞渊……时辞渊,你父母为你取名辞渊,不就是想要你辞别深渊吗?而你又何至于义无反顾的跌入以我为名的深渊?
我又何德何能,得你如此厚爱?
“叩叩叩”,敲门声响起,安潋滟问:“晚晚,我可以进来吗?”
“……”宋汀晚低声道:“嗯。”
安潋滟手里端了杯热牛奶,她将牛奶放到宋汀晚的手上,道:“晚饭你也没吃,喝点牛奶吧,不然饿坏了胃就不好了。”
宋汀晚捧着牛奶,机械的喝了一口。
安潋滟在她旁边坐下,道:“晚晚,你跟时三爷……”
宋汀晚惨然的笑了一下,道:“……嗯。”
安潋滟沉默了一会儿,道:“……我想也是,时三爷不像是会看上岁岁的样子。你们认识很久了吗?”
“不算久。”宋汀晚说。
从春雨霏霏桃李争妍的四月到天高气爽硕果累累的仲秋九月,不过短短六个月。
六个月,对很多人来说或许什么都不是,可是对宋汀晚来说,却像是已经过了漫长的一生。
秋雨绵绵,下的温柔,安潋滟透着雨幕看出去,好像看见了多年前的自己,她顿了顿,而后道:“那你们为什么而分开呢?”
为什么而分开?
因为已经爱到了不可割舍的地步,所以不得不分开。
从宋迟声的死到如今针对时辞渊的刺杀,警告已经变成了催命符,逼着她必须做出一个抉择。
宋汀晚的手颤抖的放在自己的肚子上,不知何时竟然已经泪流满面,她靠在安潋滟的怀里,哽咽道:“姐……我好爱他……我好爱他啊……”
越爱他,就越要远离他。
越靠近,就越是一种对彼此的折磨。
安潋滟摸了摸宋汀晚的头发,柔声说:“晚晚,如果相爱已经变成了折磨,不如放手吧。”
她不想宋汀晚重蹈她的覆辙了。
如果相爱已经变成了折磨,相见时我们折磨对方,不见时我们折磨自己,那这样畸形的、变了质的爱,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
宋汀晚哭的悄无声息。
她有无数的愤恨和无数的深爱无法宣泄,只能经年累月的积压在心底,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也无法坚持,或许到那时候,她也会死吧。
但是时辞渊不应该死在她前面。
他不该死。
该死的是生来就肮脏罪恶的我。
“晚晚!!”安岁岁急急忙忙的冲进来,道:“我听说最新的消息了!”
看见宋汀晚哭的仿佛个泪人儿似的,她顿了顿,赶紧道:“晚晚晚晚,你别伤心了,我刚刚听人说了,时三爷没死,已经救回来了!”
一瞬间,安潋滟感觉怀里的宋汀晚一抖,而后吐出一口鲜红的血里,安岁岁吓了一跳:“……晚晚你怎么了?!”
“……没事。”宋汀晚抬起手,擦了擦唇角的鲜血,问:“他……已经没事了吗?”
“嗯嗯!”安岁岁道:“是时家公布的消息,说是几个专家抢救了好几个小时,终于是把人从鬼门关抢了回来,命已经保住了。”
说完了又小心翼翼的道:“晚晚……你别伤心了呗,你看,他还活着呢。“
宋汀晚怔怔的看着雨幕,忽然笑了:“……是啊,他还活着。”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安岁岁从宋汀晚这个笑容里,只感觉到了讳莫如深的苦涩和绝望。
宋汀晚忽然回身扣住安潋滟的手,道:“姐……你帮我一个忙。”
……
医院。
ICU病房。
时辞渊浅浅的醒来了一次,不过很快就又陷入了沉睡,慕承望唉声叹气,道:“两月进两次ICU,我三哥是个狠人。想当年我们出任务的时候,三哥也没有这么狼狈过啊。”
说完了抬眸看着明墟:“你怎么了?从刚刚进来就不说话,虽然医生说病人需要静养,但是我觉得三哥不听我们说话没准就忘了自己还有兄弟,直接没了。”
“别贫了。”明墟蹙眉说:“我刚刚上来的时候,看见安潋滟和宋汀晚了。”
“啊?”慕承望有点茫然:“她们来医院做什么?难不成宋汀晚终于良心发现,来看三哥了?”
没人发现,病床上的时辞渊,睫毛微微一颤。
“……怎么可能。”明墟道:“昨天你都痛哭流涕的去求人家了,结果人家怎么说的?别找我我跟他没关系……这么狠心一人,你觉得她会良心发现?”
“那她来医院干什么?”慕承望立刻失去了兴致。
明墟嘴唇动了动,而后道:“她们……去了产科。”
“产科?”慕承望道:“做产检?”
“前几天不刚做了产检,现在又做什么产检。”明墟烦躁道:“我去看了,是去做人 流的。”
“……什么?!”慕承望瞪大眼睛:“人 流?!宋汀晚要……宋汀晚要打掉孩子!?”
“嗯。”明墟道:“这会儿估计都进手术室了吧?”
他嗤了一声:“……安家的女人都这样,一旦出了什么事,跑的比耗子还快,估计是觉得这次三哥被刺杀这件事太吓人了,孩子生下来也没爹,不如不生。”
“……”慕承望吸了口气,道:“不行……孩子不能打掉,要是三哥知道了,那不得疯掉啊?我去找她!”
“找她干什么?”明墟拦住慕承望,道:“你说了她就会听?你以什么身份去找她?打不打孩子是人家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