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夫人擦了擦眼泪,道:“……对,还是要做鉴定,我会帮你,你放心。”
时辞渊说她若是安轻梦的女儿,杜夫人就一定会帮她,他说的这么笃定,一直让宋汀晚有些怀疑。
白辛真的只是因为愧疚吗?因为愧疚,这么多年她与杜少颂离心离德,在这一方小院子里度过余生?
宋汀晚收起自己的心思,道:“谢谢您。”
杜夫人摇摇头,低声道:“当年轻梦和杜少颂订婚的时候,我就问过她,想要个儿子还是女儿。”
“她说想要一个女儿,因为女儿像父亲,儿子像母亲,她不想让自己的孩子活的和自己一样。”
说到这里,杜夫人顿了顿,而后笑了:“谁知道,最后她的确是生了一个女儿,却还是像极了她。”
宋汀晚不知道自己那一刻是什么心情。
她有一个大胆而疯狂的猜测,如果这个猜测是真的,那么杜夫人现在所说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的讽刺可笑。
是以,她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
杜夫人静静地看着虚空中某一处,轻声道:“……她把你送走,最终你还是回来了。”
“我来到伊甸园,是因为一封信。”宋汀晚将那封安之素的信拿出来,道:“正是因为这封信,我才会来到这里。”
杜夫人接过,看见安之素的名字,顿了顿:“……我记得你是她养大的。”
宋汀晚对安之素的感官很复杂,于是只是点了点头。
杜夫人看完信,沉默了片刻,才道:“你应该听她的话。”
宋汀晚道:“这封信明面上劝我不要来,但实际上,更像是一封邀请函,以确保我在十八岁那一年来到伊甸园……也就是山田家叛乱的那一年。”
杜夫人的手指缓缓摩挲信封,良久,才说:“这封信,是谁送给你的?”
宋汀晚吐出一个名字:“白鲤。”
杜夫人不意外的样子,嗤了一声:“果然是她。”
她站起身,将原本只开了一条缝的窗户推开,外面凉爽的秋风瞬间灌了进来,吹淡了佛堂里浓重的檀香味道。
“我和白鲤,是亲姐妹。”杜夫人说到这里,又摇摇头,笑了:“……她如今变化太大了,就连我也不认识她了。”
宋汀晚趁势问道:“您当年为什么会和白夫人决裂?”
“算不上决裂。”杜夫人淡淡道:“只是她将我排除在了游戏之外而已。”
宋汀晚还要问,杜夫人忽然道:“我给你一个忠告。”
宋汀晚一怔。
杜夫人说:“带着时九,立刻离开,越早越好。”
“什……”
“别问我原因。”杜夫人柔声道:“游戏真正开始的时候,就谁也走不掉了。”
“夫人您……”
杜夫人说:“你不必再问我了,我知道的事情告诉你,不过是徒增你的烦恼。别再查下去了,早点离开。”
她握住宋汀晚的手,退下手腕上的一串佛珠,戴在了宋汀晚的手上,她看着那串珠子,说:“这是你母亲当年送给我的,如今,我转赠给你,希望它能保佑你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谢谢夫人。”宋汀晚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了,便道:“那我先走了。”
杜夫人点点头,在宋汀晚即将走出房门的时候,她忽然又说:“宋汀晚。”
“不管将来怎么样,别恨她。”
宋汀晚瞬间就听懂了。
白辛说,不管将来怎么样,都不要去恨安轻梦。
……
宋汀晚出了杜家的门,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到她和天门冬约的点了,于是打了车去约好的餐厅。
天门冬已经到了,见她姗姗来迟:“宋小姐,你迟到了两分钟。”
宋汀晚在他对面坐下,道:“抱歉。”
“看在是宋小姐你的份儿上。我原谅你了。”天门冬挑眉说:“只是我很奇怪,好端端的,宋小姐为什么要请我吃饭?”
宋汀晚看着菜单。抬眼微微一笑:“当然是有事相求了。”
天门冬看着她这个笑容,嘶了一声:“宋小姐要是这么说,我可就不敢吃这顿饭了。”
“饭点了。”宋汀晚说:“还是吃了再走吧。”
天门冬抱着胳膊:“有什么事,吃饭之前说吧,不然我怕待会儿吃不下饭了。”
宋汀晚一笑,说:“我接触过的十二领袖人不多,但是我觉得,你是他们其中最特别的一个。”
天门冬想起勿忘我说蔷薇说他蠢的事儿,啧了一声:“哪里特别?”
宋汀晚莞尔:“特别的……单纯。”
“……”天门冬还是头一次听见有人这样形容他,觉得牙酸得很。“你这个单纯,翻译过来不会是蠢吧?”
“当然不是。”宋汀晚认真道:“就是字面意思上的单纯。”
天门冬凑近了两分,一笑:“我之前可是一心想要搞死时辞渊,这次又想让你杀了他……你竟然觉得我单纯?”
“和你做的事没关系,我是说你的心性。”宋汀晚随意点了几个菜,将菜单交给服务员,淡淡道:“你加入老鼠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天门冬一怔。
他想起那一年被父母交换出去的幼妹,想起无数人吃人、人踩人的恶心画面,嗤了一声:“宋小姐可能不太了解我。”
他的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问:“我在这里长大,只是我命不好,没有生在十二席,而是最下等的贫民窟里。”
他声音很冷:“在我十多岁的时候,我的家人实在是活不下去了,于是他们将我的妹妹和别人做了交换,换了别人家的孩子,一锅煮了,终于吃上了肉,我吃不下去,想要我的妹妹回来,我父亲将肉塞进我嘴里,逼我吃下去,好像这样,我也就和他们是同类了似的。”
宋汀晚是第二次听见这个说法了:没有生在十二席。
在伊甸园,似乎只要没有生在十二席,就是一种莫大的悲哀。
天门冬弯唇一笑:“我的妹妹,大概也是这样被吃了吧……我去找她,找到了一堆骨头……和她已经开始腐烂的头颅,那时候我可还有点人性呢,哭的不行,这时候有人路过,他问我哭什么,我就抱着那颗头,说这是我妹妹。
我不是哭她这么小就死了,而是哭她,没有生在十二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