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汀晚当然不可能再把卫胤送回廖家去,毕竟她自己身上也有伤,要是再耽误一会儿,被安潋滟知道她偷偷跑了,这件事就不太好收场了。
于是宋汀晚理直气壮的把卫胤塞给云倦了。
云倦对这种软乎乎没有一点杀伤力的小孩子丝毫不感兴趣,觉得他简直就是个烫手山芋,怒了:“他自己没有长腿吗?让他自己回去!”
宋汀晚比划了一下卫胤的一双小短腿,道:“他可能自己回不去。”
云倦冷笑:“死了又不关我的事。”
宋汀晚拽着云倦的袖子,拉长了声音:“哥——”
“……”云倦一脸的不耐烦:“你别来这一套。”
宋汀晚:“哥哥——”
云倦:“……”
云倦操 了一声,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会送他回去的。”
宋汀晚满意的笑了,坐进车里,道:“那就拜拜啦。”
目送车子离开,云倦这才低头看了看卫胤,小鬼头一双大眼睛里还有水光,看着可怜巴巴的。
但是云倦的同情心向来只有在面对宋汀晚的时候才能起作用,他抱着自己的胳膊,审视了卫胤一番,道:“男人,哭什么哭。”
卫胤擦了擦眼泪:“……我难过。”
云倦嗤了一声,道:“不就是死了个亲人?这有什么好哭的。”
卫胤像是听见了什么惊世之论:“……亲人死了,不应该哭吗?”
云倦眯起眼睛,看着远方的天空,良久,说:“没什么好哭的。”
他双手抄进裤兜里,眉眼间一片疏冷,那种玩世不恭的散漫退去后,他的五官其实有种致命的清冷感,像是十一月的初冬,清晨窗棂外花瓣上凝结的一层冰霜,薄薄的,但是却幽冷。
“我比你还小一点的时候,”他想了想,才继续说:“可能是三四岁吧?太久远了,有点记不清,我的父母被人砍头,就在我面前,要不是我舅舅,可能我也死了。”
虽然已经不知那是何年何月的事情了,但是云倦一直记得那满地的鲜血,和父母已经从尸体上脱落却仍然大睁着双眼的头颅。
他对父母的印象其实寡淡,在那种家庭里,什么亲情温暖其实都是虚无的,他从出生起就没有接触过那种东西,但是当他看见父母的头颅在血泊里仍旧凝望着他的时候,他忽然有些难过。
但也只是难过罢了,他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后来他也想过那种难过到底意味着什么,直到遇见宋汀晚,这经年的疑惑才得以解开。
原来那叫做“共情”,他切身感受到了别人的苦痛。
云倦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语气淡漠就像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但是卫胤已经听呆了,他轻声说:“……哥哥,你不会伤心吗?”
“哈。”云倦笑了一下,道:“当然会了,不过……”
他点了点自己的心脏,说:“这颗心,也就只有一个人伤的了了。”
……
宋汀晚回到医院,刚躺在病床上,安潋滟就来了,宋汀晚直呼好险。
安潋滟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看见她躺在床上乖巧的睁着大眼睛,便道:“晚晚,出了点事。”
宋汀晚乖乖的:“什么事呀?”
安潋滟道:“方连霞不知道抽了什么疯,忽然开直播自爆,现在已经成为众矢之的了。”
宋汀晚假装惊讶:“怎么会这样呀?”
安潋滟道:“我看了直播回放,看她那样子估计不是自愿的,就是不知道谁这么大手笔能让她老老实实的认罪了。”
宋汀晚更加乖巧了:“对呀……这么说起来,这个人还间接给我报了仇呢!不过,方连霞得罪的人不少,她被人报复也不奇怪吧。”
安潋滟有点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开口:“我寻思着……会不会是……时辞渊?”
“……”宋汀晚面无表情,她说:“肯定不是。”
安潋滟道:“你怎么就这么肯定不是呢?”
宋汀晚超级大声:“一定不是!!”
安潋滟:“……你那么大声干嘛?伤口待会儿挣开了,我也只是猜测,不过到底是件好事,方连霞这些罪行,最低也是个死刑。”
宋汀晚道:“死什么死,给她找律师,必须判无期,啊对了……找点关系,把她单独关着,能不见其他人就不见其他人。”
安潋滟一挑眉:“巧了,我也是这么想的。”
宋汀晚:“……姐,你真恶毒。”
安潋滟:“彼此彼此。”
两姐妹决定了方连霞的往后余生,安潋滟又问:“对了,你现在醒了,需要往外发消息了吗?”
“嗯。”宋汀晚点头,这些天她一直没消息,粉丝们肯定都急坏了。
没多久,微博热搜第一就变成了#宋汀晚安好#,宋汀晚的粉丝顿时哭爹喊娘,纷纷感谢老天爷留了宋汀晚一条命,而已经成为过街老鼠的方连霞,又被拖出来骂了一遍。
大概两个小时后,另一个热搜爬上来了,#方连霞被捕#。
宋汀晚无聊的刷着手机,看了会儿新闻就觉得没意思了,她有点累,昏昏沉沉的睡去了。
睡梦中,似乎有人轻轻的抚过她的脸颊,将她的鬓发仔仔细细的整理好,动作细致而温柔。
这样温柔,只有可能是安潋滟了,毕竟安零笙那个不靠谱的,别说帮她整理头发了,就连手都想不起来帮她擦一下的。
宋汀晚下意识的抱住那只手,轻轻呢喃:“……姐,你真好。”
那只手顿了顿,朦胧中宋汀晚听见有人说:“真不乖。”
宋汀晚不乐意了,噘着嘴:“我哪里不乖了?我是全世界第一乖乖宝贝!”
那人似乎轻笑了一声,不知道是赞同还是嘲讽,不过过了一会儿,又轻轻拍了拍她,就像是哄小孩子睡觉那样,轻声说:“嗯, 你是全世界最乖的乖宝了。”
宋汀晚枕着那只手,恍惚间似乎闻见了一股白旃檀的味道,沉静,又孤寂。
“乖宝,睡吧。”
那人又说,声音温柔的像是一个幻梦一般,让宋汀晚沉溺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