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辞渊站在废弃的机器旁边，他周围是魆魆山林，飞鸟都安安静静，他垂眸点了一支烟，烟雾袅袅升起，模糊了他的眉目。
风吹起他的发梢和风衣的衣摆，像是在寒风之中矗立的唯一冰川。
“抱歉，来晚了。”一道温和的男声响起，而后是轮椅滚在地面的声音，徐漫舒微笑道：“可能是要下雨了，我的腿不太舒服，三爷不介意我就这么跟您谈话吧？”
时辞渊吐出一个烟圈，淡淡道：“不介意，毕竟那颗子弹，是我钉进去的。”
徐漫舒笑容淡了淡。
他道：“三爷怎么约在这种地方见面？难道不应该找一个颇有情调的咖啡馆？这地方太冷了，对身体多不好。”
“你不觉得这里很适合作为你的埋骨地么？”时辞渊垂下眸子，看着坐在轮椅上的徐漫舒：“徐先生。”
“不太适合。”徐漫舒平静的说：“我不喜欢这种地方。”
他眯了眯眼睛：“如果我死了，我想要葬在百花盛开的地方，这样，到了春日里，总有蜂蝶来往，秋日里，也有鸟雀光顾，如此，才不算寂寞。”
“原来徐先生是一个害怕寂寞的人。”时辞渊嗤了一声。
“是啊。”徐漫舒感叹道：“否则我怎么会将night养到这么大呢。”
时辞渊眸光一冷。
好在徐漫舒也没有打算继续激怒他，而是道：“三爷，您找我，是为了什么？”
时辞渊将烟头碾灭，对桑榆道：“将人带上来。”
桑榆点头，吩咐了一声，立刻就有好几个人被扔在了地上，无一不是血肉模糊，桑榆皮笑肉不笑道：“徐先生，这几位都是昨日入侵了别墅区的属于您的侍从。”
徐漫舒看了一眼，道：“啊，我就说怎么找不到人了呢，原来是在三爷的手里啊。”
“这是回礼。”时辞渊说：“你杀了我十四个人，我也杀了你十四个人，不过，我这人一向管杀不管埋，所以留了一口气，专门留着给徐先生你收尸，也算是全了一场主仆情分。”
徐漫舒道：“三爷真是贴心。阿葵。”
阿葵道：“先生。”
徐漫舒漫不经心的道：“他们是代你受死，你可要厚葬他们，不然指不定三爷就对你下手了。”
阿葵面无表情的道：“是。”
时辞渊站在淡声道：“你放走安之素的目的是什么？”
“和你相反。”徐漫舒的笑有些邪佞：“你想要掩盖，而我想要揭露……并且是揭露更多的、你无法接受的真相。”
时辞渊抿了抿唇角。
徐漫舒推动轮椅，道：“你不是想要找到‘老鼠’么，现在多好的机会啊，你打算就这样放弃？”
时辞渊没说话。
徐漫舒继续道：“不妨告诉你吧，安之素是上层的一只‘硕鼠’，代号叫做‘蔷薇’，或许你已经看见她的纹身了？老鼠的周围有一丛蔷薇吧，那是首领赐予她的，独一无二的勋章，因为她将night抚养长大了。”
蔷薇……
时辞渊所掌握的资料里确实有关于蔷薇的记载，是上层人员，只不过消息非常的少，慕承望曾经怀疑安之素就是蔷薇，但是并没有得到证实。
讽刺的是，他竟然在徐漫舒这里得到了最终的答案。
“二十一年前，你六岁。”徐漫舒看着时辞渊，风将他的头发吹的散乱，那一向温柔的神情显得有几分冷淡：“你的母亲，上官骊，我要是记得没有错的话，她的代号叫做‘明珠’，因为受国安部的差遣而接近‘老鼠’的巢穴，最终被捕，而后你的父亲不顾一切的想要救出你们，但是落入了陷阱，被千刀万剐至死……不过你的父母倒是真有骨气，就算这样，还是不肯交代藏宝图的下落。”
“当时负责对你母亲执行死刑的，就是‘蔷薇’。”徐漫舒继续道：“本来你也不该活着的，是你母亲和她达成了某种协议，最终将你送走了。”
时辞渊面色平静，没有丝毫的波澜，就好像徐漫舒叙述的是别人的故事，他淡声道：“既然你知道的这么清楚，那她们之间到底做了什么协议，你也应该知道吧。”
“抱歉，这个我真的不太清楚。”徐漫舒遗憾道：“我对‘老鼠’的了解，其实也并不比你多。”
“不过……”徐漫舒话锋一转，道：“让我惊讶的是，国安部葬送了你父母的性命，你竟然还愿意为这个国家卖命。”
时辞渊道：“谈不上卖命。”
很多时候，他也的确想过将那些腐朽的高层直接抹杀，但是人是杀不完的。
那么多的人，每个人心中都有肮脏的欲 望，欲 望不止，人心不宁。
“那么……”徐漫舒双手合十，手肘放在自己的腿上，背脊微微弯起，手指抵住了自己的下巴，他缓慢道：“你打算放弃这二十多年来支撑你活下去的信仰，放过你的杀母仇人，放过‘老鼠’，堂而皇之的和你的仇人在一起么？”
时辞渊微微眯起眼睛，道：“那是上一辈的仇恨，不应该牵扯到她。”
“哈哈哈哈哈哈——”徐漫舒放肆的笑出声，他像是嘲讽又像是劝阻：“你太天真了。”
总有一天，你发现她才是一切的源头，她的出生就已经昭示着无尽的死亡，伴随着漫野的鲜血。
她是一切恶的开始，也是一切善的结束。
她注定将和我一起，永堕地狱。
徐漫舒垂下眸，笑着道：“night可不是什么懵懂无知的小姑娘，她狠起来，让我都有些畏惧，希望你不要有机会见到。”
时辞渊嗤了一声，嗓音沉沉的道：“别那么叫她。”
“从她离开F国，离开你身边开始，过往的一切就都已经画上了句号，她叫做宋汀晚，是我的人，你别记错了。”
徐漫舒手指紧了紧，而后又笑了：“是吗？可是她的骨骼之中早就已经刻下了我的名字，不管怎么样，她总是会回到我身边的。”
“不会有那一天的，我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