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太子殿下可还满意我的诚意？”
我垂眸看着周羡修长的手指操作工具剥这八足怪物，明明很粗鲁的动作在他身上就成了赏心悦目。
他轻笑未答，反而将剥好的肉递过来：“尝尝这蟹肉，八百里加急刚送过来。”
我夹起尝了尝，眼眸一亮，味道不错，伸出手想再剥一只，可却无从下手。
周羡看着我笑意盈盈，拿起我手中的八足怪物细细剥了起来：“知画的这份大礼真是不错，甚合我心。”
想起父皇在金銮殿被言官逼的发狂的样子，他心里就痛快。
“华贵妃父亲那边我已收集了不少证据，到时你我联手扳倒华家，我那父皇在朝堂之上就显得孤苦伶仃了。”
“听说你与太医院陈惑相熟？”
周羡说出这话随意得很，明明是轻飘飘的语气，却给人一种压力，我捏紧了手中的筷子冷声道：“太子殿下的眼线还真是多得很啊”
他并未理会我阴阳的语气，将蟹肉递给我，拿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手，淡声道：“我那父皇常年服食丹药，祈求与天同寿。”
他说这话时，眼底的嘲弄清晰可见：“只可惜给他制作丹药的是我的人，本就是掏空内里的法子，只是我实在等不了几年。
“不过还有一种法子，丹药遇朱砂催化，短短数天便可让人身死，只是太医院都是我父皇的人，没法动手，但现在不一样了。”
“我那父皇为稳定朝纲定会来安慰你，必定日日来坤宁宫，恰好你与太医院陈惑相熟，你说呢，母后？”
我淡着眉眼看向他，从前怎么不觉得周羡是这么个奸诈小人，若是一旦东窗事发，秦家上下恐怕无一生还，而他依旧无事。
真是无事知画，有事母后。
“好啊！”我答应了他，毕竟风险越大收获越多，我也不想再耗个几十年。
突然一个小太监跑来，在周羡耳边不知说的什么，他原本笑盈盈的样子一下阴沉起来。
我正疑惑，突然看到老皇帝走了进来，还没来得及行礼，老皇帝就拉着我的手一副后悔的表情看向我：“娴儿，是朕糊涂，忽略了你，让你受了如此大的委屈。”
被老皇帝的目光看得恶寒，但我仍要装的大度的样子柔柔笑道：“皇上，您是天子，娴儿委屈不重要的。”
老皇帝拍了拍我的手，看向周羡，疑惑地问：“太子怎么在这？”
“儿臣看内务府新进的八宝蟹便想着和母后一同享用。”
周羡俯下身回道，握紧的拳头和抿紧的嘴角显示出他现在的心情很糟糕。
我眯了眯眼眸，看来有故事啊！
老皇帝笑着拍拍周羡的肩膀：“难为你想着你嫡母，那今日咱们一家人就好好尝尝这八宝蟹。”
饭毕，老皇帝回勤政殿处理政务并说晚上回来用膳，周羡也一脸阴沉地走了。
“红樱，去太医院找陈惑，就说我吃蟹吃多了，觉得腹痛不止”
红樱领命而去，很快便带着陈惑回来了。
我屏退众人，直言开口道：“陈太医，你可有法子弄到朱砂送来坤宁殿？”
陈惑沉思片刻：“我每日会弄少量朱砂会和娘娘的药材一起送过来，只需要娘娘分辨就好。”
我点了点头：“那就按你说的方法每日送过来。”
我迟疑一刻，踌躇开口：“不止陈太医你可知这宫中的秘闻。”
听到我说的话，陈惑环顾四周，压低嗓音道：“臣的父亲曾是太医院院正，是知道一些宫中鲜为人知的事，不知娘娘想问谁的？”
我打量陈惑，没想到还是个官二代，伸出手指沾染上茶渍，在贵妃桌上写下“周羡”二字。
陈惑看到字沉默了一会，开口道：“当年先皇后之死怕是少不了华贵妃的手笔，皇上当年也是默认的。”
“且太子殿下前日来找过家父确认这件事的真假。”
前日？我进宫前一晚？我恍惚间突然明白周羡为何要这么急切地篡位，华贵妃所生的皇子虽年幼倒也对他造不成威胁，没想到，竟是这层关系。
突然想起，前日晚上他抱住我说要为我争皇后之位，如此看来，他早就有打算，所说的皇后之位也是想我对他死心塌地。
真是狡诈至极啊！
我挥挥手让陈惑退下，思考了一会，突然笑道，周羡啊，你还真是给了我个好把柄，可以让我名正言顺地把持朝廷。
弑父这个称号放在那个皇帝身上都是污点。
6
夜晚，我将陈惑送进来朱砂放到香炉慢慢点燃，一切就绪就欠老皇帝了。
很快，老皇帝来了，陪我用完膳，没想到华贵妃的人来请说身体不适。
老皇帝没有丝毫犹豫就走了，一连几日，皆是如此，不过正合我的心愿，我本来就懒得侍寝。
一开始老皇帝还对我有愧疚之心，不过日久天长，他也懒得同我虚与委蛇，用完膳抬起屁股就往华贵妃的寝殿去。
我看着老皇帝日渐灰暗的脸色计算，怕是快到时间了。
果然，今日一早，听说早朝上言官掺华贵妃母家贪污银量，草菅人命。
检察院一搜尽搜刮出数百万两白银，气得老皇帝直接吐了血昏死过去。
“大小姐，华贵妃如今正跪在宫外脱簪请罪呢。”
听着红樱的消息，我笑了笑，这场戏终于要到头了，唱了数十年也该有个结尾了。
“红樱，替我好好梳妆，咱们去唱好这最后一班戏。”
刚到勤政殿，就看见华贵妃跪在殿前哭天抢地。
“皇上～臣妾的家人冤枉啊，有人陷害臣妾父亲～”
我冷眼瞧着，看向一旁的侍卫斥责道：“你们都是死的不成，陛下本就怒火攻心，怎好再让他烦心，把这位华贵妃还不拉下去关进冷宫。”
侍卫很快领旨而去，我看向一旁的红樱，轻言：“你去把太子殿下请来。”
“再去太医院通知陈惑，叫他以皇后名义将重臣请进宫中。”
我推开冷宫门口，看着一向自傲的华贵妃如今蜷缩一团，嘴里还呢喃她的家人是冤枉的。
我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开口，却没想到她听到声响一下子看向我，满脸狰狞嘶吼道：
“是你，秦娴，是你，是你父亲搜的院子，是你父亲陷害，你个贱人！等我出去，一定让皇上杀了你，杀了你们秦家所有人！”
我冷笑一声：“华贵妃，你怕是等不到那一天了，皇上新下的旨意，华家罪不可恕，抄家灭族，五皇子儿子流放西北三千里，至于你，皇上念你多年伺候他的情分，留你全尸。”
她不可置信摇了摇头，嘴里喃喃道：“不会的，不会的，皇上不会这么对我，玉儿也是皇上的儿子。”
我瞟过窗前的黑影，准备再加一把火：“当然是皇上的儿子，所以才流放千里，无昭不得回京，也不知你儿子年幼能不能熬过西北那苦冽的寒风。”
听到此话，她癫狂大笑道：“哈哈哈，竟轮到我了，原来先皇后下一个就是我啊….”
我一下抓住重点：“你说什么？先皇后？”
突然，她话锋一转，跪爬过来哀求我：“秦娴，太子继位，你这个继母怕是不怎么好过，我告诉你，你去向太子投诚，我只求你保全我儿子，玉儿他还年幼。”
我笑着答应了她，毕竟我还需要压垮周羡的最后一根稻草。
“当年，先皇后母家势大，皇上怕会逼他让位太子，便借我的手下药先皇后，后又以莫须有的罪名问罪先皇后母家……”
她还没说完，我便打断了她，因为窗前那个黑影已经走了，她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那我儿子？”
“你儿子并没被流放千里，不过秦家诛九族倒是真。”
她好像听到了什么天下的笑话，脸上的神色变化多端，满脸都是扭曲的表情。
“你诈我？早知道当日就让父亲提议你姐妹俩一起去抚边，你个贱人！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看着她癫狂的样子，我扬扬手，对侍卫说道：“处置了吧。”
一代贵妃结果死于一根白绫。
勤政殿外，我揉红了眼眶，推开门进去。
殿内并未掌灯，黑黝黝的，我看着一扇扇屏风勾起了嘴角。
一进去就看到太子周羡眼底通红，一旁的老皇帝半躺在床上，明显已经吸气少出气多了，我装作受惊的样子跑到老皇帝身边替他抚平气息。
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说道：“这是怎么了？华贵妃已经畏罪自裁，皇上可不要太过伤心。”
老皇帝听闻此言，猛地一口血吐出去，伸出手颤颤巍巍指向周羡：“逆子，你敢弑父！”
话罢，不知是承受不了周羡弑父的事还是华贵妃的事，竟断了气。
我小心翼翼看向周羡：“丹药？”
“让他死个明白。”
看来是已经说出来了。
接下来就该我表演了。
我装作一副受惊的样子瘫坐在地，手指向周羡，颤声道：“太子殿下，您怎敢弑父！”
周羡一脸狐疑地看向我，似乎不明白我为何会这样。
我扬了扬手，一瞬间，殿内灯火通明，屏风后的大臣竞相走了出来。
周羡看着鱼跃而出的大臣，再看看瘫在地上的我，一瞬间明白了什么，怒极反笑：“秦娴，你好心机。”
看着周围大臣，我挤出眼泪拿帕子擦了擦，起身一一行礼：“怪我，是我这个嫡母没教养好太子，让他做出了此等不孝的事情。”
我才入宫不过短短两月，大臣肯定不会怪我，这也只是撇清我的说辞罢了。
看着大臣叽叽喳喳说着太子得不配位，要废太子。
周羡环顾四周，没想到自己多年权谋却被我打乱，怒急攻心，吐血晕死过去。
我撇撇嘴，这两父子，一个比一个吐血，但还是上前扶住他，扮演好一个继母慈爱的形象。
大臣中有的人很快提出质疑，如废太子恐怕就无人继位了，
但很快我父亲就提出华贵妃的儿子虽年幼，但可先让我代管朝政，到时再归还政权。
众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归还？恐怕到时候这天下就是秦家的了，可看向周围的秦家兵，还是闭紧了嘴。
7
听着陈惑说周羡气急攻心，伤了内里可能时日无多，我疑惑起身去东宫看望他，
我静静地看向他，他并未冠发，不过弱冠之年尽显得苍老很多。
周羡看着我来了，温和笑笑：“没想到，最后让我的知画摆了一道，罢了，谁叫我欺骗你在先。”
我抿抿唇。
“你应该都听陈惑说了，你时日无多，死后，我会以帝王之礼将你下葬，但你还要下一份罪己诏才好。”
没有这道“罪己诏”，我怕是在朝堂坐得也不稳。
我说罢转身离开，丝毫不作停留，即将走出殿外听到他说：“好，知画死后可否与我合葬？”
“与礼不合。”
“那知画可学会剥螃蟹了？”
我转过身，冲他点了点头。
周羡好像释然了笑着看向说：“这样我就安心了。”
走出殿外，红樱上前来看着我忧心道：“娘娘，您怎么哭了？”
我抚过脸颊，是啊，我怎么哭了，这大周以后就是秦家的天下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我又怎么会哭，或许风沙迷了眼吧。